战争与回忆(1941-1945)(50)

2025-10-09 评论

  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瞪大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亲眼看见那儿有很结实的防御工事。”
  “你看到的是这基地的外墙,这道墙可以挡住那些爱管闲事的人。这不是一个可以防守的基地。”
  “你这话是不是说英国广播公司听信了谎言,受了新加坡最高当局的蒙骗?”
  “啊,我的好朋友,英国广播公司是一个宣传渠道。人家利用你。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希望你有什么办法叫马来亚司令部动起来。”谢普似笑非笑地把手杖在手掌上轻叩着。“菲尔说你是个刚强勇敢的人,还说了这一类夸奖的话。帝国在摇摇欲坠,塔茨伯利。那不是报纸上的宣传。那是军事上的事实。”
  塔茨伯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沉静的、具有强烈说服力而身上湿淋淋的军官。“好吧。早上九点钟左右,你能再到这儿来一次吗?”他激动地在室内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准备通宵把这篇报道赶出来。然后我要你把稿子核实一下。”
  “当真吗?九点钟?太好啦!我乐于帮忙。”
  “可是你必须掩护丹顿,”鲁尔插进来说。“哪怕人家用烧红的夹钳来拉出你的鸟丸。”
  谢普走了。鲁尔问是否可以让他留下来在扶手椅里打个盹。他准备天一亮就上医院。
  “听着肥湿衣服脱掉,挂起来。你去洗个澡,”塔茨伯利说。“我屋子里有一张空床,洗过澡就去睡吧。”
  “那太感谢啦。我浑身都发臭啦。在日得拉我们步行着从泥水塘里穿过去。我得从自己身上拉掉四十条水蛭。这些小小的怕人的脏东西!”
  “你手上怎么啦?”帕米拉问。“看来很怕人。”
  “唉,那是在日得拉被二个白痴般的军医用柳叶刀弄成这样的。”鲁尔可怜巴巴地、担心地往自己的手望了一眼。“但愿别叫我丢了这只手才好。也许已经有点儿血液中毒了,帕姆。我全身都在发抖呢。”
  帕米拉笑了一笑。尽管鲁尔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人却一向是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塔茨伯利问道:“你的飞机呢,菲尔?”
  “在马六甲飞机场。我们在那儿搭上一辆军用卡车。他们不肯给我的飞机添汽油。丹顿和我是从摈榔屿飞到那儿的。在摈榔屿,我们还得守住飞机,赶开那些人,韬基,我是指白种人。事实上,是陆军部队的军官!”
  帕米拉在浴盆里放了水,给他放上干净毛巾,可是一看,他已经和衣睡熟了。她脱下了他的靴子和他外面的制服(制服散发出沼泽地的臭气),替他把蚊帐在四边塞好。她翻动他的身子的时候,他还说着梦话呢。
  她突然想起了往事。直到目前为止,在新加坡,他一直是她过去的情人:上了些年纪,喜欢油腔滑调地调情,叫人讨厌。可是眼前这个精疲力竭、头发蓬乱的白皮肤大个子,穿着温漉漉的汗衫小裤,一无遮掩,睡在那儿,却更象是当年在巴黎时候的菲尔。鲁尔。娶了个俄国老婆,还有其他一切,都说明他至少是不同寻常的!在巴黎的时候,他(不修边幅,真叫人感到寒酸)总是使人觉得很有趣。
  “在闹什么呀,帕米拉?”塔茨伯利叫道。“坐到打字机边来,咱们干活吧”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踱来踱去,挥动着双臂,口述了一篇广播稿——《和一个失败主义者的对话》。他这样报道;在高尔夫球俱乐部里,他曾经跟一个已退役的陆军上校谈过一次话,他是一个危言耸听的老顽固。丹顿。谢普的看法结果由这一个吹毛求疵的老头儿的嘴里讲出来了。塔茨伯利指出,失败主义往往会唤起这一类恶梦;而这篇报道也显示了新加坡防守者具有人性的一面。作者本人表示,他深信固定防线是存在的,边战边退的行动完全是按照计划执行的,新加坡岛的北岸已经布置好了圈套,刀枪林立,将是来犯者的葬身之地。以上这一段小插曲无非证明在新加坡要塞仍然享有言论自由,“民主”在马来亚仍保持着自信云云。
  他口述完毕之后,帕米拉拉开灯火管制用的窗帘。东方已经露出了鱼白色。雨仍然下得很猛。
  “很策略,是不是?”她的爸爸看到她并不对这篇文章表示意见,就这样问道。“把情况捅出去了,可是叫他们没法找我的岔。”
  她揉揉眼睛,说道:“这篇东西一拿出去,你永远也脱身不了啦。”
  “我们走着瞧吧。这会儿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觉。”
  谢普少校打扮得整洁多了,戴着一顶编织着木髓的钢盔,正好九点来到。他用铅笔在打字稿上匆匆地作了几处小修改,尖着嗓子嚷道:“我说,你的记忆力真强,没有说的,塔茨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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