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化为废墟的大东京,六点半刚过。
涩谷的小店“牡丹”,有个女人来访。
她在店门前来回踱步两三次,仿佛在犹豫什么,终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轻轻地掀开门帘。
“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野村常太郎的人?”她小声地问。
看她的打扮并不粗陋。黑色的衣服上披着一条早期的黑色围巾,掀开门帘的时候,从袖口可以看见白色的绷带由肘下缠到手部为止。
“你找常先生啊?他在。”小店的老板娘大方地答道,“最近十天,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都没回家。不过昨晚回来了。他说是出去工作,但是……”她像辩解什么似的说道,“你要找他做什么?”
反正这么个女人单独来拜访纹身师,看她打扮又不像平常人,而且手腕大概是怕给人家看见刺青而扎了绷带,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七八分。女老板这么想着。
“不,我有话对他说。”
“他就在里头。请进来。”
“对不起,请你去叫他出来。”
真是件怪事——女老板想。
“请问大名?”
“不要问这个吧!见面就知道了。”
女老板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怪异,但是正好是店里开始忙的时间,也就不再多问,往里头大喊,常太郎马上走了出来。
“什么?女客人?”
他很紧张地脱了木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在路中央,和那个女人说了两三句话,马上脸色大变,返回自己的房间。
“常先生,还要出去吗?”
看到常太郎换了当年退役穿的那套米色衣服走出来,女老板问道。
“嗯——”
“出去工作吗?”
“不是。”
说的也是,身上根本没带半样纹身的工具。
“那么是出去找乐子咯?”
“别开玩笑了。”
常太郎一副哭丧的脸说道。
“这可不是轻浮的事。这个世界实在令人厌恶。我们常听人家说忠孝不能两全,要忠就不孝,要行孝就不忠。虽然战败,但是还能回到祖国,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没想到,这时候却遭遇这么悲惨的事……”
这些话道尽了常太郎近日来的酸楚,从柜子拿出筛过的酒渣,倒到杯子里,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他和女人紧靠着肩而去,身后的黑影竟仿佛死亡的阴影般尾随不去。
那夜,松下课长回到家,感到弟弟神色有异,笑容里带着一丝奇怪的兴奋。研三在发生这件命案之后,一直都是阴郁的样子,很少展露开怀明朗的笑容,这时却像患躁郁症的人突然变得兴奋异常。
“怎么了?今天晚上看起来容光焕发的样子。半路拣到钱了?”他看着弟弟的脸,开口说笑道。
“有值得贺喜的事。”
“什么事?”
“那是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哦——被百万富翁的女儿看中了吗?”
“大概运气没那么好吧!像我这种饭桶,谁会……”
两兄弟大笑。突然研三止住了笑,正经地问:“哥哥,臼井怎么样了?”
“反正终于侦讯完了。”
他现在的心境,就好像是个溺水的人一样,有什么就抓紧什么。松下课长于是把今天侦讯的概况摘要地对研三说明。
“哦——这样吗?他真的这么说?”
“研三,你有什么意见?”
“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如果那个臼井用日本刀或者是短刀,他都敢做。只是要他把死者分尸,然后藏在密室,哪有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最糟糕的是,如果他不是凶手,那真凶到底是谁?哎!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啊!”
“为什么会这样?最上久有不在场证明。稻泽逃走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连最怪的博士,他的太太和女仆都异口同声证明,那天晚上他快十二点便回到家里,而且另一方面从九点到十二点,也没有人走出那栋房子。现在已经知道电灯熄掉的原因,证实稻泽没有说假话。可是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呢?八点四十分到九点之间杀掉一个人,然后将死者分尸,又在浴室布置得那么有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办到。是不是竹藏行凶以后,藏在屋内的某个角落,当臼井进入屋内的时候,错身而过,带着分解的尸体逃走?除了这些推测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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