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世上已经混了五十七年了,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的小流浪儿,新鲜的小梭子。”他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
这个老头有一副很别致的黑眼镜,是他自个儿做的,他用铜丝把有关部位联结起来,因而鼻梁上和耳朵后都染上了铜垢。他的胡子很也很独特,并因此而落得一个雅号,他刮胡子时像德国人似的留下嘴唇上的一撮儿和嘴唇下的一块灰白胡顺,所以人们称他是“德国佬”。他身材适中,胸脯宽阔,总是面带艰辛的笑容。
“我最喜欢去看马戏”,他甩了一甩凹凸不平的光头说:“马本来是个牲口,你说它是怎么训练的呢?真让人羡慕,由此可见,人也可以训练的聪明起来,马戏团里的牲口是用糖训教出来的,而人需要的糖是善心,而不是从杂货铺里买来的糖。这个意思就是对人要充满善心,我的小伙子,不要动不动就想举棒打人,你说是不是?”
其实他自个儿对人并不好,这些话纯粹是说给别人听。他和别人争论问题时,态度粗暴,蛮横无礼,盛气凌人,平时和人说话也是常带嘲讽的笑容。说起我们的相识,还有段故事:我走进一家啤酒店,看见倔被一群人围打,而且他已不幸地挨了两下,我冲过去劝开了他们。
“您怎么样?痛秋风悲凉的夜晚,我们在夜路上走着。
“呸。这算得了什么?”他一脸的不屑,“唉。你和我说话干吗老是您您的?”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最初他还经常嘲讽讽和讥笑我,可是听了我讲的“看不见的网”,他一改常态认真地说:“你真的不笨,一点儿也不笨,对不对?……”他对我真有点父亲的味道儿,而且叫我时也毫不客气地加上父称。
“我的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的小梭子。你的观点是正确的,可是没人相信你……”“您信吗?”
“我?我和别人不同”。我是个丧家的秃尾巴狗而其他人则是带镣铐的看家狗。他们的尾巴好长好重:老婆孩子、手风琴、棉鞋等等鸡毛蒜皮琐琐碎碎的,看家狗痴迷着自个儿的狗窝,他们才不会信你呢。那次我们在莫列佐夫工厂暴动时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脑门儿可不同于屁股,一但烂了可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他的这种观点有所变化。那是他认识了克罗托甫尼柯夫工厂的钳工亚柯夫·沙坡什尼柯夫之后,他身患肺病,会弹六弦琴,精通圣经,强烈地反对上帝。亚柯夫谈话狂热而激烈,还不时地往地上吐带血的痰:“上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道先,我这个人不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无论聪明才智还是自身体力,都一无所长,况且我一点儿也不仁慈;其次,上帝根本不知道我生活有多艰难,要不就是他知道而不肯帮忙;最后,上帝并非全知全能,而且,根本就不仁慈,让我说,上帝压根就不存在。上帝压根就不存在。纯粹是人们自个儿捏造出来欺骗自个儿的。
“我们的一切生活都是欺骗。”
直把个鲁伯佐夫听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以至破口骂,亚柯夫不慌不忙,引经据典,说得条条是道,说得鲁伯佐夫低头沉思,无言以对。
亚柯夫的讲话风度简直夫可比拟,那样子十分怕人,尤其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就像躁狂病人的眼光,他的头发黑的像吉卜赛人似的,脸瘦而黑,猛一望过去,漆黑一片,青色的嘴唇里狼牙齿的闪动,说起话来目光炬死死盯住对方的脸。
告别亚柯夫,鲁伯佐夫沉重地说:
“世蜀上所有的话我都见识过,就是没听过这种话,居然在我面前诬蔑上帝。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真是个可怜人,他快把自个儿死了。……挺有意思,是不是?老弟。”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没几天工夫,他和亚柯夫打得火热,快活得都要燃烧了,一个劲儿地用手擦他的坏眼。
他笑哈哈地说:“喂。这就是说,罢了上帝的职。哈哈。
我亲爱的小钉子沙皇吗?他不妨事。依我看,问题不在沙皇而在老板身上。多才不管是谁当沙皇,伊凡勒帝当也成,只管坐下来统吧。请便。我只要惩治板的权力就够了。来来来,让我用一条结实的金链子把你绑在皇帝的宝座上,我要像朝拜沙皇一样朝拜你……”鲁伯佐夫看完《饥饿王》后对我说:“这书中写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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