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8)

2025-10-09 评论

  尼科尔-戴弗,珍珠项链贴在褐色的背脊上,正翻阅着一本制作马里兰鸡的食谱。她约莫二十四岁,萝丝玛丽估计——她的脸可以用“常见的美丽”这样的词来形容,然而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它的强健的脸架子最初是按英雄的模式来构造的,其面容及表情的独特和生动,以及所有可以同气质和特性相联系的方面,仿佛是根据罗丹①的意图塑造成的,随后再雕琢出美丽来,而且恰到好处,稍有闪失,就会无可弥补地损伤它所具有的力量和特质。对这张嘴,雕塑家更是费尽心机——这简直是杂志封面上的丘比特②之弓,当然,它与脸的其它部位也相吻合——
  ①罗丹(1840-1917),法国著名雕塑家。
  ②丘比特,罗马神话中的小爱神,其所持之弓为双弧形。
  “你在这儿要呆很久吗?”尼科尔问。她的声音低缓,有点刺耳。
  突然,萝丝玛丽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她们可以再住上一个星期。
  “不很久,”她含糊地回答,“我们出国有多时了——我们三月里在西西里上的岸,我们慢慢地朝北走。去年一月,我拍电影时得了肺炎,我正在慢慢康复。”
  “哎呀!怎么得病的?”
  “嗯,是因为游泳。”萝丝玛丽不太愿意披露她个人的私事。“一天我不巧得了感冒,但没有在意,正好要拍一个镜头,我得跳入威尼斯的一条运河。这可是代价昂贵的一个镜头,整个上午,我一直在跳呀跳。我母亲找了个医生到场,但无济于事,我还是得了肺炎。”她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断然地改变话题,“你们喜欢这个地方吗?”’
  “他们一定得喜欢,”艾贝-诺思慢吞吞地说,“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他慢慢地转过高贵的头去,双眼温柔地、深情地望着戴弗夫妇。
  “噢,是吗?”
  “这家旅馆去年夏天营业,这才是第二个年头,”尼科尔解释道,“我们劝说戈赛留一个厨师、一个侍者和一个杂工,开始只是保本,今年收益就好多了。”
  “但你们不住在旅馆里呀。”
  “我们建了一座房子,就在塔姆斯。”
  “我们的看法是,”迪克说,他调整了一下遮阳伞,遮去落在萝丝玛丽肩膀上的一块阳光,“北边所有的旅游胜地,如多维尔①,都被俄国人和英国人占了,他们不怕冷,而我们美国人多半来自热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开始到这儿来的缘故。”——
  ①法国地名。
  那个长得像拉美人的年轻人在翻看《纽约先驱报》。
  “那么,这些人是哪个国家的?”他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并略带法语音调地读起来,“‘在沃韦①的皇宫旅馆下榻的有潘德莱-弗拉斯科先生、博尼塞太太’——我可没有夸大其词——‘科琳娜-梅多卡太太、帕舍太太、泽拉菲姆-图利奥、玛丽亚-阿玛丽哑-罗托-梅斯、莫伊塞斯-托伊贝尔、帕拉戈勒斯太太、阿波斯托尔-亚历山大、约朗德-优素福戈罗,以及热纳维瓦-德-莫穆斯!’她真让我动心——热纳维瓦-德-莫穆斯。就是跑去沃韦看热纳维瓦-德-莫穆斯一眼也是值得的。”——
  ①瑞士地名。
  他突然一阵烦躁,便站起身来,用力地伸了伸腰。他要比戴弗或诺恩小几岁。他高高的个子,身体结实而瘦削,只是肩膀和上臂凸着有力的肌肉。初看,他似乎也是人们常说的那种英俊男子,但是他脸上总有些愤懑的神情,这损害了那双目光犀利的棕色眼睛的魅力。但人们日后还是记住了这双眼睛,即使他们已经忘记了那张难以容忍的无聊的嘴巴,以及因烦躁和无谓的痛苦而起皱纹的年轻的额头。
  “我们在上星期有关美国人的新闻中发现了几个杰出人物,”尼科尔说,“伊芙琳-奥斯特夫人,还有——还有谁啊?”
  “还有S-弗莱希先生。”戴弗边说边站了起来。他把耙子拿过来,开始细心地耙掉沙子里的小石子。
  “哦,是的,S-弗莱希,你不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吗?”
  同尼科尔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话可说,萝丝玛丽觉得甚至比她同母亲相处更感孤寂。艾贝-诺思和那个法国人巴尔邦在谈论摩洛哥的事,尼科尔抄完食谱又做起针线活来。萝丝玛丽细看了一下他们所带的物品——四把大的遮阳伞,用来形成一个遮阳天篷,一座便携式冲凉更衣室,一只充气的橡皮马,这些萝丝玛丽从未见过的新鲜玩艺,是战后问世的第一批奢侈品,或许也是为第一批买主所拥有。她断定他们是一些时髦人物,尽管她母亲告诫过她要谨防这类游手好闲者,但是她觉得眼下没有这个必要。即使像那天上午,他们安安静静地只呆在一个地方,但她还是觉察到一个目标、一种工作、一个方向、一项有创意的活动,这一切使他们有别于她所认识的其他人。她那少女的心灵还无法判断他们彼此之间关系的性质,她只是关心他们对她的态度——但她看出他们中间存在某种亲见的关系,对此,她的看法是,他们似乎过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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