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那个邋遢劲,看她穿衣服的样子就知道了。别的女佣都笑她,说春倌穿衣服连XX都不遮盖。可是到现在她还是那样,一点儿也不改。生性如此,怎么斥责都不中用。”
“不过面貌生得很清秀呀。”
“她光爱护自己那张脸,背着人涂脂抹粉。我们用的润肤膏和口红,她私下都拿着用。”
“这孩子真滑稽。”
“你家的阿久不用你吩咐,能别出心裁地做菜。阿春在我家工作了六年,要是我不这样那样地指导,她从来没有做出一个像样的莱。中午我空着肚子回到家里,问她做了什么菜没有,她总是回答还没有做。”
“原来如此。听她说起话来倒像很聪明似的。”
“人倒并不蠢,可是她只爱和人家应酬,不爱干零零碎碎的家务事。打扫屋子每天都得干,可是我们如不监视,她马上就丢开手。早晨要是不催促她,她就决不起身,晚上照旧和衣而睡……”
这样地谈谈说说,幸子又想起许多别的事情,因此逢场作戏地又继续谈下去。——阿春嘴馋得很,偷吃东西是她最拿手的,一盆糖焖栗子从厨房送到餐室,少了一两粒是司空见惯的;她在厨房里的时候,嘴巴里经常含着东西,一旦突然被叫唤,吓得她直翻白眼,慌忙背转身子答应;晚上叫她按摩,搓揉不到一刻钟,先是靠在幸子身上打盹儿,渐渐的老着脸皮放平两腿横下身来,最后是倒在幸子被褥上舒舒畅畅地睡着了。开着煤气炉睡觉,忘了关电熨斗而烧焦衣服,三番两次几乎酿成火灾,到这种时候决心打发她回老家,可是又被她的父母乖乖地劝解住了。差她出去办点事,她到处磨洋工,费的时间特别多。
“真的,这种人要是现在嫁了出去,不知将会怎样。”
“你说的也对,不过一旦结婚生了孩子,就不会这样了。得啦,不讲这些了,留着她使唤吧。不是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吗?”
“你看!她呆在我身边已经六年,差不多和自己的女儿一样了。自私的地方固然也有,却没有后娘抚育下那种乖僻性格,她直爽、忠厚,尽管叫人觉得棘手,对她可又恨不起来。这孩子毕竟有人缘。”
第十八章
离开大黑屋回到滨屋的房间里,大姐一直谈到傍晚才回去。由于阿春曾背过大姐的几个儿子避风灾,因此她十分倾心阿春,提出让阿春陪同阿久去日光玩一次,作为酬谢。大姐说:“其实是阿久当初要求回大阪时,我曾答应让她去日光玩儿一次,作为留她在东京的条件。因为没有适当的同伴,一直拖到现在没去成。正好这次机会来了,可以让阿春陪同她去。我自己也没有去过日光,不过听说坐上从浅草开出的东武电车,一下车就有去日光的公共汽车,游览东照宫、华严瀑布以及中禅寺湖,当天就可以回来。你姐夫也说一定叫她们去,费用由我们出。”
幸子觉得这似乎太便宜阿春了,不过想到如果不让阿春去,阿久也去不成,她太吃亏;再说阿春私下似乎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本人正得意洋洋,要是不让她去,似乎有点儿对不起她,于是就听任大姐的安排。第三天早晨,大姐来电话说:“昨天晚上对她们说让她们去日光,两人高兴得一夜没睡,今天一清早就出发了。万一当天回不来,也给了她们足够的旅费。不过预计今天晚上七八点钟就可以回来了。雪子妹妹说随后她要去你那里。”幸子心想雪子要是来的话,三个人就一同去参观美术院和二科展①。她刚把电话挂断,旅馆里的女佣就把一封快信塞进门缝,悦子一脸惊异的脸色接过信,翻看了一下信背,不声不响地把那封信放在她母亲凭靠着的桌子上。幸子拿到手一看,长方形的西式信封上写着“滨屋旅馆莳冈幸子女士亲展”,显然不是丈夫的笔迹。她心里奇怪除了自己丈夫而外,又有谁会写信到东京这个旅馆来,再看信封背面的发信人,原来是“大阪市天王寺区茶臼山町二十三号奥畑启三郎”。
①“二科会”是一美术团体。自1914年起,每年秋季举办美术展览会。
她避开悦子的视线,急忙拆开信封,取出正反两面都写得满满的三页洋信笺,由于纸质较硬,展开一折四的信笺时,沙沙的声音就像有声电影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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