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班森的尸体就倒在这张藤椅上。
大战期间我曾在前线服役两年,也曾目睹过无数惨死的尸体,但是当我见到死者时仍无法抑止地反胃。在法国那段日子里,死亡一直是我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事,但是眼前的环境实在无法和这个暴行联想在一起。六月清晨的阳光洒满室内,市场的喧器从窗外传来,怎么样你都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祥和且有序的世界之中。
班森的尸体自然地斜靠在椅子里,好像随时会转身斥责我们这群闯入者。他头靠椅背,右腿舒适地叠上左腿,右手搁在长桌上,左手轻倚藤椅旁,现场看来尤其自然的是他死时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大拇指夹着正在阅读的那一页。(作者注:那本书是欧·亨利所著的《严正事件》,班森读到“市政报告”那章。)他被人从正面一枪射中前额毙命,弹孔因血液凝固已呈黑色,椅背的地毯上有一大块从脑部渗下来的血迹。若不是这两项可怕的证据,他看起来像是看书看累了而在闭目养神。
他穿一件咖啡色上衣,红色拖鞋,衬衫的领口处钮扣松开。他长相平凡,身材肥胖,秃头,脸孔肥肿,即使没有扣上衬衫领口的扣子也很明显地现出双下颗,我紧张地匆匆扫过尸体一眼便转向屋内其他人。
有两位戴着黑色帽子的彪形大汉正在检视铁窗,他们好像对窗户外面的铁栏杆特别注意,其中一位双手握住栏杆用力摇动,像在试探它牢不牢固。另外一位身材中等蓄着金黄短髭的人正弯腰在壁炉前检查。长桌另一端,一名身穿蓝色制服戴德贝礼帽的人双手插腰正仔细观看椅子上的尸体,全神贯注得好似盼望能够找出这宗谋杀案的秘密的样子。
站在后窗前的探员正用一只珠宝鉴赏用的放大镜仔细检视掌心的小物件,我曾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相片,他是全美顶尖的武器专家卡尔·海契杜恩队长,年约五十岁,身材高大,上衣松松垮垮几乎拖到膝盖;他有一颗异于常人的大脑袋,耳朵好像藏在头壳里,在灰白胡子的遮盖下几乎看不见他的嘴唇。海契杜恩队长和纽约市警局的合作已长达三十年,虽然他的长相十分滑稽,但大家非常敬重他,他的弹道鉴定报告被纽约市警察局奉为金科玉律。
屋子后方靠近餐厅附近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位是警政署督察威廉·莫朗,另一位则是马克汉曾向我们提及的刑事组的厄尼·希兹警官。
当我们随着欧布莱恩总探长走进客厅时,室内的人全部暂停手中的工作,以些许不安却敬畏的眼光注视着检察官。海契杜恩匆匆瞥了一眼马克汉后便继续检视他手中的小物件,他这举动让万斯芜尔一笑。
莫朗督察和希兹警官神色严肃地走过来,互相握手之后(后来据我观察那只是在警察和检察官之间一种类似宗教的客套仪式),马克汉介绍了万斯和我,并简单解释我们之所以在现场的原因。莫朗愉快地欠欠身,而希兹却全然不理会马克汉的解释,当我们两个是隐形人。
莫朗和屋内其他人十分不同,他约六十岁,银发,蓄咖啡色短髭,衣衫光洁,看上去像一个成功的华尔街股票掮客而不像个警察。(作者注:事后我才知道莫朗曾是纽约上城一间大银行的总裁。一九O七年银行倒闭后,接受国务卿盖诺的邀请出任警政署督察。)“我已经指派希兹警官负责此案,马克汉先生,”他以缓慢低沉的声音说道,“看来破案前我们会遭遇不少麻烦,连总探长也亲赴现场为我们打气;清晨八点他就来了。”
欧布莱恩探长在我们进来后一直站在窗边,用严谨的态度监督所有采证工作。
“我想我可以离开此地了,”莫朗又说,“早上七点半就被叫醒,还没吃早餐,既然你来了,我想就不需要我了……早安!”他和我们握手而别。
“汀威迪,麻烦你照顾这两位男士,行吗?他们希望知道我们的作业流程,拜托你说明一下,我过去和希兹谈一下。”
汀威迪愉快地接下任务,我想他一定是为找到倾谈的对象而高兴。
当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尸体——整出悲剧的中心人物——走去时,我听见希兹冷冷地对马克汉说,“我想现在开始,就由你来主持大局了,马克汉先生。”
汀威迪和万斯正在说话,我留意到马克汉的反应,因为他曾告诉过我们,警察局和地检处一向私下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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