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5)

2025-10-09 评论

  我掉过头去看我的表妹,她开始用她那低低的、令人激动的声音向我提问题。这是那种叫人侧耳倾听的声音,仿佛每句话都是永远不会重新演奏的一组音符。她的脸庞忧郁而美丽,脸上有明媚的神采,有两只明媚的眼睛,有一张明媚而热情的嘴,但是她声音甲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特质,那是为她倾倒过的男人都觉得难以忘怀的:一种抑扬动听的魅力,一声喃喃的“听着”,一种暗示,说她片刻以前刚刚干完一些赏心乐事,而且下一个小时里还有赏心乐事。
  我告诉了她我到东部来的途中曾在芝加哥停留一天,有十来个朋友都托我向她问好。
  “他们想念我吗?”她欣喜若狂地喊道。
  “全城都凄凄惨惨。所有的汽车都把左后轮漆上了黑漆当花圈,进入城北的湖边①整夜哀声不绝于耳。”——
  ①芝加哥富人聚居的地区。
  “太美了!汤姆,咱们回去吧。明天,”随即她又毫不相干地说:“你应当看看宝宝。”
  “我很想看。”
  “她睡着了。她三岁。你从没见过她吗?”
  “从来没有。”
  “那么你应当看看她。她是……”
  汤姆-布坎农本来坐立不安地在屋子平来回走动,现在停了下来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
  “你在干什么买卖,尼克?”
  “我在做债券生意。”
  “在哪家公司?”
  我告诉了他。
  “从来没听说过。”他断然地说。
  这使我感到不痛快。
  “你会听到的,”我简慢地答道,“你在东部待久了就会听到的。”
  “噢,我一定会在东部待下来的,你放心吧。”他先望望黛西又望望我,仿佛他在提防还有别的什么名堂。“我要是个天大的傻瓜才会到任何别的地方去住。”
  这时贝克小姐说:“绝对如此!”来得那么突然,使我吃了一惊——这是我进了屋子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显然她的话也使她自己同样吃惊、因为她打了个呵欠,随即做了一连串迅速而灵巧的动作就站了起来。
  “我都木了,”她抱怨道,“我在那张沙发上躺了不知多久了。”
  “别盯着我看,”黛西回嘴说,“我整个下午都在动员你上纽约去。”
  “不要,谢谢,”贝克小姐对着刚从食品间端来的四杯鸡尾酒说,“我正一板一眼地在进行锻炼哩。”
  她的男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嘛!”他把自己的酒喝了下去,仿佛那是杯底的一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可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我看看贝克小姐,感到纳闷,她“做得成”的是什么事。我喜欢看她。她是个身材苗条、Rx房小小的姑娘,由于她像个年轻的军校学员那样挺起胸膛更显得英俊挺拔。她那双被太阳照得眯缝着的灰眼睛也看着我,一张苍白、可爱、不满的脸上流露出有礼貌的、回敬的好奇心。我这才想起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或者她的照片。
  “你住在西卵吧!”她用鄙夷的口气说,“我认识那边的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不认……”
  “你总该认识盖茨比吧。”
  “盖茨比?”黛西追问道,“哪个盖茨比?”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说他是我的邻居,佣人就宣布开饭了。汤姆-布坎农不由分说就把一只紧张的胳臂插在我的胳臂下面,把我从屋子里推出去,仿佛他是在把一个棋子推到棋盘上另一格去似的。
  两位女郎袅袅婷婷地、懒洋洋地,手轻轻搭在腰上,在我们前面往外走上玫瑰色的阳台。阳台迎着落日,餐桌上有四支蜡烛在减弱了的风中闪烁不定。
  “点蜡烛干什么?”黛西皱着眉头表示不悦。她用手指把它们掐灭了。“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了。”她满面春风地看着我们大家。“你们是否老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头来偏偏还是会错过?我老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头来偏偏还是错过了。”
  “我们应当计划干点什么。”贝克小姐打着阿欠说道,仿佛上床睡觉似的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黛西说,“咱们计划什么呢?”她把脸转向我,无可奈何地问道,“人们究竟计划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两眼带着畏惧的表情盯着她的小手指。
  “瞧!”她抱怨道,“我把它碰伤了。”
  我们大家都瞧了——指关节有点青紫。
  “是你搞的,汤姆,”她责怪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你搞的。这是我的报应,嫁给这么个粗野的男人,一个又粗又大又笨拙的汉子……”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菲茨杰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