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从他“不再顾虑”的今年正月的日记开始,我自然而然被他的日记所吸引了。在正月2日下牛,趁他出去散步不在家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内容的变化。我不让丈夫知道我偷看他的日记,不仅仅是由于我天生喜欢“装模作样”,还因为我猜测到丈夫想让我偷看,又希望我看了也装作没看的心理。
他说“郁子啊,我可爱的妻子”,“我对她无比的爱”是“出自真心的”等等,这一点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但是,同时我希望他能明白当初我也是很爱他的。虽然“新婚旅行时,看见他摘掉近视眼镜的脸,不寒而栗”,“看来我选择了最不适合我的人”是事实,每当看见他的脸就“不由得想上’也是事实,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不爱他。“在有着古老遗风的京都名门里长大的”我,“奉父母之命嫁到这个家里,懂得这就是夫妻”,无论喜欢不喜欢,只知道去爱他。何况我“很看重早已落后于时代的旧道德,甚至以此为荣”。每当我“不由得想也’时,总觉得对不起丈夫,也对不起父母,深感自责,我压抑那种感觉,努力去爱他,并且真的爱他了。之所以会这样,对于天生具有放荡体质的我来说,这是惟一的选择。如果说当时的我对丈夫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丈夫不能充分满足我那旺盛的要求。但是我为自己过度的淫欲而羞耻的感觉多于对他体力不足的不满。我虽然叹息他的精力减退,但不仅没有因此而厌恶他,反而更加燃起了爱情之火。可是他是怎么想的呢?从今年开始使我真正开了眼界。
我不知道他今年开始把闺房之事写进日记是什么动机,他说是“我对于不能与她直接谈论闺房之事非常不满”,对我的“极端的秘密主义”,我的所谓“教养”、“那种伪善的贤惠”“那种做作的高雅”抱有反感。为了打破它“才想写进去的”,果真仅仅是这个理由吗?恐怕还有其他重大的原因,奇怪的是日记里没有记载。或许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
我第一次从他的日记里知道了我是“女性中罕见的器具所有者”,如果我“被卖到从前岛原的妓院去的话,一定会嫖客如云,大红大紫”的。他冒着对自己不利的风险告诉我这些是什么心理呢?他对我的那个“长处感到非常嫉妒,”“如果别的男人知道了她的这个长处,……会发生什么呢?”,他之所以毫不掩饰他的不安,把它写进日记里,我推测他是想让我偷看日记,然后做出让他嫉妒的事。“我在偷偷地享受这一嫉妒的乐趣”,“我一感到嫉妒就有了情欲”,“从某种意义上说嫉妒是必要的,是一种快感。”(1月13日)——等等就证明了我的推测。
6月10日。……我在8日的日记里写了——“我对丈夫一半是极端的厌恶,一半是极端的爱恋,我们虽然性不合,但我并不想去爱别人。旧的贞操观念已经扎根在我的头脑里,从没想过违背它。”——“我对丈夫的那种……爱抚方式深感困惑,然而我知道他是狂热地爱我的,不回应他总觉得对不住他似的。”我从小受到父母严格的家教,我之所以写了一些丈夫的坏话,是由于尽管受到二十多年来旧道德观念的束缚,而且压抑着对丈夫的不满之情,我还是朦胧地认为,使丈夫产生嫉妒便等于取悦丈夫,这是通向“贞女”之道的缘故。但是我还只是限于写“与丈夫不合”,“不会爱别人”,“不能背叛”丈夫等软弱的话。也许我从那时候开始潜意识里就喜欢上木村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保持对丈夫的贞操,仅限于提心吊胆地,绕着弯子地写点未必能使他嫉妒的话而已。
可是,看了13日丈夫日记里的“我利用对于木村的嫉妒,成功地使妻子兴奋了”,“我希望能让我疯狂地嫉妒”,“妻子可以走到极端的程度,越极端越好”等等之后,我突然认真考虑起木村来了。我看到他7日写的“至少妻子。…以为是在监督两个年轻人,其实是自己爱上了木林’这些话,十分厌恶和反感,自认为不管丈夫怎么教唆自己都不会越轨的,后来看到“越极端越好”等等,我心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我弄不清到底是在我还没有意识时,丈夫看出了我喜欢木村而教唆我的呢,还是由一于他的教唆而使我对木村的感情从无到有的呢?当我意识纣自己对木村产生了好奇心之后,仍然为了丈夫“违心”地压抑自己,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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