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持续了1年,最后什么也没搞清——除了什么时候死都无足为奇和活着本身便不可思议这两点之外。那以后他也没有任何不适,继续活得神气活现,头脑运转也完全正常。原因不得而知。盲点!理应死去之人却活着到处行走。
“不过,几个小症状是搞清了:每隔40天发生一次剧烈的头痛,一次痛三四天。据本人说,头痛始于1936年,估计是血瘤发生期间。由于实在痛不可耐,痛时曾服用止痛药,坦率他说就是大麻。大麻的确可以缓解痛苦,却又带来奇妙的幻觉。那是高度浓缩了的幻觉。具体情形只有本人才知道。但不管怎样,滋味肯定并不好受。关于幻党的具体记录全部留在美军那里,是医生详细记述下来的。我曾非法弄到手读了几次。尽管是以事务性笔调记载的,但仍令人不寒而栗。将其作为幻觉实际定期体验并能忍受得住的人大概几乎是没有的。
“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幻觉也不明白。推测是有一种血瘤周期性释放的能量,头痛是肉体对它的反应。而当反应壁拆除之时,能量便直接刺激脑的某一部分,结果产生幻觉。当然,这仅仅属于假设。对这一假设美国军部也怀有兴致,开始彻底调查。是由情报部门主持的绝秘调查。至于美国情报部门何以对一个人的血瘤进行调查,至今仍不清楚。但可以设想有这样几个可能性:第一个可能性是借调查之名听取属于敏感范畴的情况,也就是把握中国大陆的谍报网和鸦片网。因为,由于蒋介石的节节败退美国正步步失去在中国的门路,从而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先生掌握的网络。毕竟不便就此正式问讯。事实上,先生经过这一系列调查之后,未经审判就被释放出来。不难认为其中有秘密交易——情报与人身自由的交换。
“第二个可能性是企图澄清他作为右翼头目的古怪性格同血瘤之间的关系——等会儿再对你说明——这是个很有趣的构想。但终归我想他们什么也没弄明白。活着本身都已不可思议,又怎么能明白那种情况呢?除非解剖。所以,这也是个盲点。
“第三个可能性是有关洗脑的。设想通过给脑以一定的刺激波来找出特定的反应。当时这种做法很流行。事实表明,美国当时成立了那种洗脑研究小组。
“至于三个可能性之中情报部门主要着眼于哪一个,还不清楚。从中得出怎样的结论也不清楚。一切都已埋葬在历史沉积层里。知道真相的唯独美军上层少数人和先生自己。先生迄今没向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提起此事,以后恐也不会提起。所以,现在我向你说的不外乎一种推测。”
说到这里,对方轻轻咳嗽一声。我已全然闹不清进这房间已过去多长时间。
“但是,关于血瘤发生期,也就是1936年的情况,知道的稍许详细一点。1932年冬先生因涉及政要暗杀计划而被关进监狱。铁窗生活一直持续到1936年6月。这个有监狱正式记录和医务记录,先生有时也跟我们谈起。扼要说来是这样的:先生入狱不久就得了严重失眠症,严重得已达到极为危险的地步,而不是一般性失眠,三四天有时甚至近1星期都一觉不睡。当时的警察不让政治犯睡觉以迫使其但白,尤其先生牵涉到皇道派与统制派的抗争,审讯格外严厉。犯人一要入睡,就泼水,用竹刀殴打,用强光照射,从而把犯人的睡眠弄得支离破碎。如此折腾几个月,多数人都要报销。睡眠神经给破坏掉了,或死,或发狂,或严重失眠。先生走的是最后一条路。失眠症彻底消除是1936年春,即同血瘤发生为同一时期。对此你怎么看?”
“极端失眠以某种缘故阻碍脑血的运行,以致形成血瘤——是这样的吧?”
“这是最为常识性的假设,外行人也想得到。美国军医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仅此是不充分的。我认为这里边缺少一个重要元素,而血瘤现象恐怕是那一元素的从属物。因为长血瘤的还有几个人,他们并没有这样的症状。并且仅这样解释也无法证明先生何以继续生存。”
他讲的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还有一点,血瘤上面有个奇特的现象:先生以1936年春为界判若两人。那以前先生总的说来只是个平庸的现行右翼分子,生于北海道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排行第三,12岁离家去朝鲜,因不顺利又返回国内加入右翼团体。充其量不过血气方刚,动不动舞一一通日本刀,字恐怕都认不得几个。可是1936年夏出狱之时,先生在所有方面一跃成为右翼首领。他具有左右人心的超凡性,周密严谨的逻辑性,唤起狂热反响的讲演才能,以及政治远见,决断力,尤其有了以民众弱点为杠杆驱动社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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