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位。”司机无所谓似的说,“再往下把握不大。”
“32位?”
“是的。有个记的办法。那又怎么?”
“啊,不怎么。”我泄气他说,“没什么的。”
随后我们听了一会肖邦,车往前开了十来米。四周的小汽车司机和公共汽车上的乘客一个劲儿打量我们乘坐的这辆怪物车。虽说知道由于窗是特殊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给他人这么盯视起来,仍然不是个滋味。
“真够紧张的。”我说。
“是啊,”司机应道,“不过正如没有不亮的黑夜,不完的交通堵塞也是没有的。”
“那自然。”我说,“可你觉得着急的时候也是有的吧?”
“当然有。着急,甚至气恼,尤其有急事的时候,但我尽量把一切都看作是施加给我们的考验。就是说,着急等于自己的败北。”
“你这关于塞车的解释听起来满有宗教意味。”
“我是基督教徒。教堂是没去,但一直是基督教徒。”
我“唔”了一声,“可是,身为基督教徒同身为右翼大头目司机,这两点不矛盾吗?”
“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在我以前见过的人当中,先生是仅次于上帝的人物。”
“见过上帝?”
“那还用说。每晚都打电话。”
“但是,”我有点困惑,脑袋又开始混乱,“但是,大家都给上帝打电话,不会挤得总是占线?比如就像午后的查号台一样。”
“那不必担心。可以说上帝是同时存在的。所以,即使一百万人一齐打电话,上帝也会同时跟一百万人通话。”
“我是不大明白,这可是正统解释?就是说——怎么说呢——从神学角度而言。”
“我是激进派,同教会不对脾气。”
“唔”
车大约行驶了50米。我叼香烟准备点火,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攥着打火机。我把那小子递给我的这个带有羊徽的法国制烟具下意识带了出来。银打火机已完全适应了我的手心,就像生来始终在我手心似的。无论重量还是手感都无可挑剔。我想了一会,归终决定据为己有。打火机少一两个谁都不至于不便。我开关两三次,然后给烟点上火,揣进衣袋,而将一次性打火机投进车窗袋里。
“几年前先生告诉我的。”司机突然说。
“告诉什么?”
“上帝的电话号码。”
我轻叹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出来。是我脑袋不正常,还是他们神经出问题了呢?
“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人?”
“是的,只悄悄告诉我自己。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您也想知道?”
“可能的话。”我说。
“那我说给您听:东京945……”
“等一下。”说着,我掏出手册和圆珠笔记下电话号码。
“告诉我这样的人不要紧么?”
“不要紧的。也不是任何人都告诉,但你像个好人。”
“谢谢。”我说,“可是向上帝说什么好呢?我又不是基督教徒。”
“我想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如实他说出自己所想的所苦恼的就行。哪怕再无聊无谓的话,上帝都绝对不会厌倦、不会嘲笑的。”
“谢谢你。打打看。”
“打打好。”司机说。
车开始顺利行进,前方已现出新宿的楼字。车到新宿之前我们再没说什么。
4.夏日的结束和秋天的开始
车到目的地时,街头已笼罩在淡蓝色的暮霭之中。告知夏日结束的凉爽的风滑过楼字间的空隙,拂动下班归来的女孩们的裙边。她们凉鞋的“咯噔”声,回荡在瓷砖贴面的人行道上。
我爬上一座大厦的最顶层,走进轩敞的酒吧,要了HEINEKEN啤酒①。啤酒上来等了10分钟。这时间里我把臂肘拄在椅扶手上,支颐合目。什么也想不起来。闭上眼睛,响起几百个小人拿扫帚在我脑袋里清扫般的声音。他们连续扫个没完,谁也没想到用垃圾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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