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烧菜?”
“自十九世纪以来,烧菜这东西几乎没有进化。至少美味佳肴的做法是这样。材料的鲜度、工序、味道、美感,这些永不进化。”
“这柠檬酥很好吃,”她说,“还能吃?”
“没问题!”若是柠檬酥,吃5个都不在话下。
我喝了葡萄汁,吃了柠檬酥,喝了蒸馏咖啡。柠檬酥确实可口。饭后甜品这东西必须这样才行。蒸馏咖啡口感甚是厚润,仿佛可以盛在手心。
我们刚把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投入各自巨大的空洞,领班厨师前来致意。我们告诉他非常满意。
“承蒙吃这么多,作为我们也算做得值得。”厨师说道,“即使意大利,能吃这许多的也没有几位。”
“谢谢。”我说。
领班厨师回制作间后,我们叫来男侍,各要一杯蒸馏咖啡。
“食量上能同我分庭抗礼而又泰然自若的人你是第一个。”女孩说。
“还能吃哩。”
“我家有冷冻比萨饼和一瓶帝王牌威士忌。”
“不坏。”我应道。
她的家果然离图书馆很近,房子是小型商品住宅,独门独院。大门像模像样,还有块足可供一人睡觉那么大的院子。院里看样子几乎见不到阳光,但一角仍好端端长着一棵杜鹃,一直长到二楼。
“房子是结婚时买的。”她说,“分期付款,用丈夫的生命保险金支付。本打算要个孩子,一个人住太大了。”
“也许。”我坐在沙发上打量房间,她从电冰箱里拿出饼放进电烤箱。然后把帝王酒和杯子、冰块放在客厅茶几上。我打开组合音响机,按下盒式磁带放唱键。我随意挑选的磁带里有杰克·马柯夫、迈尔斯·戴维斯和维顿·凯莱等人的音乐。饼烤好之前,我一个人边喝威士忌边听《后卫队员》和《有装饰的四轮马车》。她则为自己打开葡葡酒。
“喜欢旧爵士乐?”她问,
“上高中时专门蹲酒吧听这玩艺儿来着。”
“不听新的?”
“从《警察》到嘭嚓嚓,什么都听。人家让我听的。”
“自己不大听?”
“没必要。”我说。
“他——去世的丈夫——也总是听过去的音乐。”
“像我。”
“是啊,确有点像。是在公共汽车里给人打死的,用铁花瓶。”
“因为什么?”
“在车上看了一眼使发胶的小伙子,对方手拿铁花瓶劈头就打。”
“小伙子干吗拿什么铁花瓶?”
“不知道。”她说,“想不出来。”
我也想不出来。
“居然被人打死在公共汽车上,你不认为死得太惨了?”
“的确,是够可怜的。”我表示赞同。
饼烤好后,我们各吃一半,并坐在沙发上喝酒。
“想看独角兽头骨?”我试着问。
“嗯,想看。”她说,“真带来了?”
“复制的,不是真品。”
“那也想看。”
我走到外面停车处,从车后座取回旅行包。10月初平和的夜晚,令人心旷神怡。原来布满天空的云断断续续地散开,从中透出近乎圆满的月。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我折回沙发,拉开旅行包,取出用浴巾缠着的头骨,递给她。她把葡萄酒杯放在桌面,仔仔细细地观察头骨。
“不简单!”
“头骨专家做的。”我喝着威士忌说。
“简直真的一样。”
我止住磁带,从包里掏出那双火筷敲了敲头骨,“咕——”声音一如上次,干巴巴的。
“怎么?”
“头骨的声音各不相同。”我说,“头骨专家能够从声音中读解出各种各样的记忆。”
“妙!”说着,女孩自己也用火筷敲了下头骨,“不像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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