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呷了口威士忌,频频点头道:“喜喜。”
“喜喜,”我重复一次。好离奇的名字,恍若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她的名字,至少还有人晓得她这个名字。这名字只在我们独特的小圈子里通用,而且这就足矣。”
“能和她联系上?”
“不能。”
“为什么?”
“从头说起吧。首先,她不是职业演员,联系起来很麻烦。演员这号人有名也罢无名也罢,都从属于固定的一家制片厂,所以很快就能接上头,大部分人都坐在电话机前等待有人联系。但喜喜不同,她哪里都不属于,只是碰巧演了那一部,百分之百的临时工。”
“为什么能演上那部电影呢?”
“我推荐的。”他说得很干脆,“我问喜喜演不演电影,然后向导演推荐了她。”
五反田喝了口威士忌,撇了撇嘴。“因为那孩子有一种类似天赋的东西。怎么说呢,存在感——她有这种感觉,感性好。一不是出众的美人,二没有什么演技,然而只要有她出现,画面就为之一变,浑然天成,这也算是一种天赋。所以就让她上了镜头,结果很成功,大家都觉得喜喜身上有戏。不是我自吹,那组镜头相当够味儿,活龙活现!你不这样认为?”
“是啊,”我说,“活龙活现,的确活龙活现。”
“这么着,我想就势把那孩子塞入电影界,我相信她会干下去。但是没成,人不见了,这是第二点。她失踪了,如烟,如晨露。”
“失踪?”
“嗯,不折不扣地失踪。有一个月没来试演室了,哪怕只来一次,就可以在一部新影片里得到一个蛮不错的角色,事先我已打通了关节。并且提前一天给她打去电话,同她约好了时间,叫她不要迟到。但喜喜到底没能露面。此后再无下文,石沉大海。”
他竖起一只手指叫来男待,又要了两杯对水威士忌。
“有句话要问,”五反田说,“你可同喜喜睡过?”
“睡过。”
“那么,唔,就是说,如果我说自己同她睡过的话,对你是个刺激吧?”
“不至于。”
“那好,”五反田放心似的说:“我不善于说谎,照实说好了。我和她睡过好几次。是个好孩子,人是有一点特别,但有那么一种打动人的魅力。要是当演员就好了,或许能有个不错的归宿。可惜啊!”
“不晓得她的住址?真名就叫那个?”
“没办法,查不出来。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喜喜。”
“电影公司的财务部该有支出凭证吧?”我问,“就是演出费支出存根。那上面是应该写有真名和住址的,因为要代征税款。”
“那当然也查过,但还是不行。她压根儿没领演出酬金。没领钱,自然没存根,空白。”
“为什么没领钱呢?”
“问我有什么用,”五反田喝着第三杯威士忌说道,“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姓名住址吧?不清楚。她是个谜。不过反正你我之间有三个共同点:第一中学物理实验课同班,第二都已离婚,第三都同喜喜睡过。”
一会儿,色拉和烤牛肉端来。牛肉不错,火候恰到好处,如画上的一般。五反田兴致勃勃地吃着。他吃饭时看上去很不拘小节,若是上宴会礼仪课,恐怕很难拿到高分。但一块儿吃起来却很叫人愉快,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如果给女孩儿看见,很可能说成富有魅力。做派这东西可谓与生俱来,不是想学就能马上学到的。
“哦,你是在哪里认识喜喜的?”我边切肉边问。
“哪里来着?”他想了想说,“噢——是叫女孩儿的时候她来的。叫女孩儿,对了,就是打电话叫,知道吗?”
我点点头。
“离婚后,我基本上一直跟这种女孩儿困觉,省得麻烦。找生手不好,找同行又容易被周刊捅得满城风雨。而这种女孩儿只消打个电话就到。价钱是高,但可以保密,绝对。都是专门组织介绍来的,女孩儿一个强似一个,其乐融融。训练有素嘛,但并不俗气世故,双方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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