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的工作完成,护士交回记录,向着天吾羞涩地一笑。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和往常一样。”
“情况很安定。”天吾尽可能地用明朗的声音说道。“这么说的话。”
她浮起半是道歉般的笑容,稍稍歪着脑袋。然后看到了他的膝盖上合着的书。“你在朗读这个么?”
天吾点点头。“能不能听见还是个问题。”
“即使这样,我也觉得是件很好的事。”护士说道。
“好也罢不好也罢,除此之外也想不到能做些什么。”
“无论是谁,都不是只做能做的事的。”
“大体上人们都过着和我不同的生活,忙忙碌碌的。”天吾说道。
护士迷惑着该怎么接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她看了看沉睡的父亲,再看了看天吾。
“请多保重。”
“谢谢。”天吾说。
安达护士离开后,天吾稍微过了一会,继续开始朗读。
傍晚时来到床前的车将父亲运往检查室。天吾下到食堂喝茶,然后用那里的公共电话给深绘里打电话。
“有什么情况吗?”天吾向深绘里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深绘里说,“和平时一样。”
“我这边也没什么情况。每天都差不多。”
“但是时间在向前进行。”
“正是。”天吾说,“时间每天都在向前进行着。”
“刚才乌鸦来过了。”深绘里说,“很大的乌鸦。”
“那只乌鸦每天傍晚的同一个时候都会到窗边来呢。”
“每天都做着相同的事。”
“正是这样。”天吾说。“和我们一样。”
“但是和时间没有关系。”
“乌鸦应该不考虑什么时间。时间观念恐怕和人类不同。”
“为什么呢。”
“人类把时间表示为直线。如同在一根长的棒子刻上刻度一般。这里是未来,这里是过去,现在在这个点上。就像这样。能明白吗?”
“大概。”
“但是实际上时间并不是直线。恐怕什么形态也没有。不具备任何意义上的形态。但是我们并不能在脑中浮想没有任何形态的东西,所以为了方便将其作为直线认知。进行这种概念置换的,只有现如今的人类。”
“但是也许我们是错的。”
天吾对此考虑了一会。“也许将时间作为直线的事是错的?”
没有回答。
“当然有这样的可能性。也许我们是错的,而乌鸦是对的。时间也许完全不是什么直线。也许是拧着的环形也说不定。”天吾说道。“但是人们从几万年前开始就这么做了。也就是时间永远都被认定为直线。以此作为基本的尝试采取行动。而且到现在为止,这么做都还没有特别的矛盾出现。所以作为经验法则来看是正确的。”
“经验法则。”深绘里说。
“根据大量的案例,得到一个正确的基于事实的推论。”
深绘里沉默了一会,天吾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这个。
“喂喂。”天吾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你要在哪里待到什么时候。”深绘里不加问号地问道。
“我在千仓待到什么时候?”
“是的。”
“还不知道。”天吾诚实回答道,“在弄明白之前还是待在这里。现在还不好说。还有几件事没弄清楚。还想再看看情况。”
深绘里在电话那端沉默着。一旦她沉默下来气氛就跟着消失了。
“喂喂。”天吾又打招呼道。
“别误了列车。”深绘里说。
“会注意的。”天吾说,“不会误了列车的。那边没事吧?”
“之前有人来了。”
“什么人?”
“NHK的人。”
“NHK的收费员?”
“收费员”她不带问号地问道。
“和这个人说话了?”天吾问。
“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NHK是什么东西,她原本就不明白。一些基本的社会常识对她来说是不具备的。
天吾说道,“解释起来会很长,不能再电话里和你细细说明。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组织,很多人在那里工作。每个月到日本的人家去征收费用。但是我和你没有交费的必要。我们什么也没占用。总之你没开门吧?”
“没有开门,像你告诉我的那样。”
“这样就好。”
“但是被叫做小偷。”
“这个你不必在意。”天吾说。
“我们什么也没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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