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虽然不讨厌运动,但并不加入运动社团积极地参加活动,只是和家人、朋友们不时去打网球;不时地去滑雪;不时地去游泳。仅止于这种程度罢了。长相是端正的,尽管时常被人夸奖,但那也只不过是在“没什么特别破绽”范畴中。他自己看着镜子的脸时,时常会感觉到一种无可救药的乏味。对于艺术也并无任何特别的关心,也没什么说的上的爱好和才能。其实还嘴上很笨拙,时常会脸红,还不善交际,和没见过面的人相处就会很不知所措。
硬要说的话,他的特点恐怕是在五人之中家里最富裕这一点,再加上他姨妈是专业的女演员,虽然为人低调但也好歹有点名气,广为人知。但就他个人而言,并没什么值得夸耀、或是能够示于人前的称得上特点的东西。至少他自己一点都没那么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平庸的。或是说颜色稀薄。
只有一个能称为爱好的东西,是多崎作比什么都要喜欢凝视铁道车站。原因并不清楚,但从记事起直到现在,他自始至终对铁道着迷至深。不论是新干线的巨大的车站,田间小的单轨车站,还是注重实用的货物集中车站,只要是铁道站,对他来说就够了。与车站有关的一切都强烈地吸引着他。
虽然小的时候是同大家一样喜欢上铁道模型,但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并不是制造精良的车辆和汽车,不是交汇繁复漫无边际的铁轨,也不是精心设计的立体模型,而是作为陪衬放在那里的车站的模型。他喜欢看着电车发车经过车站,或是入站时缓缓的减下速度,正正好好停在站台前的情景。想象着乘客们来来往往,听着站内广播和发车的鸣铃声,眼前浮现出站务员利落的动作。现实与想象在脑中混杂交织在一起,有时甚至会因为太过兴奋而身体发抖。但是,自己这份对铁道的痴迷,没有办法对身边的人合乎情理地说明清楚。而且,假使说明白了,结果也是别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孩子。作也曾觉得自己身上说不定有些说不清楚的扭曲的地方。
尽管没什么突出的个性或特点、尽管一直倾向于把中庸当成志向,但自己身上好像总有着些,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偏向不正常的一部分。这种矛盾的自我认识,从少年时代起直到36岁的现在,在人生的各处一直给他带来困扰与混沌。
作常常想不出,自己能够加入那个好友圈子的理由。自己真的对他们来说是必须的么?要是自己不在,他们难道不是能毫无顾忌地相处得更愉快么?现在的他们只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等到他们意识到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吧。多崎作越想越不解。寻求自身的价值,很像给没有度量单位的物质称重。
但除他之外的四人,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在作看来,他们都是从心底喜欢五人团体聚在一起,共同行动的。这一定要他们五个人不可,不能多出来,也一个不能少。就像是正五角形是由长度相等的五边组成的一样。从他们的表情上清晰地向作传达了这一点。
作自己也很高兴甚至都带着骄傲,自己是组成五边形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既发自真心地喜欢其他四人,又比什么都爱团体的一致感。就像幼树要从土中吸取养分一样,青春期所必需的养分,作从那个小团体中吸收过来,当成成长重要的食粮;又或是拿过来用作紧要关头的能源,积蓄在体内。但即便这样,在他的内心深处,时常抱有着一种恐惧,有一天自己会从这个亲密的共同体中掉队、或是被驱逐出去,变得孑然一人吧。要是与大家分开变成独自一个人的话,这种不安时常向他袭来,如同随着潮水退去,不祥的暗礁现身于海面一般。
******
“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车站啦。”木元沙罗像是敬佩的说道。
作点了点头,很是带了几分的慎重。他不想自己被沙罗误会成工科学校、公司常有的技术宅。但结果还是变成了那样也说不定。“恩,从小就不知道怎么的喜欢车站。”他承认道。
“你的人生真是始终如一啊”沙罗说道,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但作并没有从中听出否定他的意思。
“为什么喜欢上的是车站,而且非车站不可,这其中的道理我也说不好。”
沙罗笑了一下。“这一定就是所谓的天职吧。”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