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67)

2025-10-09 评论

    他回到了家中,做着去芬兰的准备。总之让手活动起来的话,就可以不用想事情了。虽这么说,但并没有那么多的行李。替换几天的衣服、放有清洁用品的包porch,准备在飞机读的几本书、泳衣和泳镜(这两样无论去哪里都会放在包里)、折叠雨伞,就这些。能全部放到带上飞机的双肩包里,就连相机都没带。照片能有什么用?他所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人和对话。
    做完行李的准备后,久违的把李斯特的巡礼之年的唱片取了出来。拉扎尔贝尔曼LazarBerman演奏的三枚一组的LP,是十五年前灰田所留下的。作基本上都是为了听这一张唱片,还保存着老式的唱片机。他把第一张唱片放在转盘上turntable,让唱针落在第二面上。
    第一年是“Swiss”。他坐在沙发上,闭起眼侧耳倾听着。“郷愁Lemaldupays”是曲集的第八首,但是在第二面的开头部分。他通常都从这一首开始听,听到第二年“Italy”的第四首,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第47号,Sonetto47delPetrarca(Petrarch-sSonnet47)为止,那儿唱片的一面就结束了,唱针自动地抬了起来。
    “郷愁Lemaldupays”。这首平静的愁绪之曲赋予了包裹着他内心之外的那不定型的哀伤些许轮廓。就好像置身于空气中的透明生物的表面,沾上了无数细小的花粉,从而整体的形状得以浮现于眼前。这次浮现出的是沙罗的样子,穿着薄荷色半袖连衣裙的沙罗。
    胸口的疼痛又一次复苏了,不是猛烈地剧痛,至多是剧痛的记忆罢了。
    没有办法啊,作对自己是,不过是原本空荡荡的东西又重新变回空荡荡而已啊。又能向谁诉苦呢?大家都来到他身边,然后确认了他有多么虚无之后,又离开他去了别处。虚无的、或是说更加虚无的多崎作又被剩了下来。不过就这么回事罢了。
    即便如此,大家有时会留给他些许纪念品。灰田留下的是这个珍贵的“巡礼之年”的唱片,他大概是有意把它留在作的房间里的吧,绝不是单纯的忘了。作珍爱着这首音乐,它既维系着灰田,也维系着白。就是说,它就是把这分离四散的三人联系在一系的血脉。虽然细小的那么脆弱,但其中依旧有赤色的血液在流淌着。是音乐的力量让这变为了可能。他每每听这首曲子,特别是听到“郷愁Lemaldupays”的部分时,就会清晰深刻的回想起那两人,有时还能感觉到他们到现在还伴随自己两侧,正掩声呼吸着呢。
    他们两人都在某个时间点,离开了作的人生,就连理由都不曾告知而唐突地。不,并不是离开了,而是应该说将他舍弃,丢在脑后更为确切吧。这毫无疑问的伤害了作的心,那伤痕到如今还在那里。但从结局来看,真正意义上受了伤的、或是说受到损害的,与其说是多崎作,倒不如是他们两人呢。最近作开始这么想了。
    作觉得,大概。我是毫无内容的一个空虚之人。但也正因为是空荡荡的,就算一段时间也罢,总有人为了这份空缺而来,就像在夜间活动的孤鸟,找一处无人住的阁楼当做白天安全的休憩处那样。鸟儿们好像很喜欢空旷静默而昏暗的空间。这样的话,作倒应该庆幸自己的空虚了。
    “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第47号,Sonetto47delPetrarca(Petrarch-sSonnet47)”最后的那个音在空中消却,唱片的那面结束了,唱针自动地抬了起来,唱臂arm水平移动回到了臂架armrest上。作把唱针放在了同一面的开始处。唱针静静地沿着唱片的沟回移动trace,拉扎尔贝尔曼LazarBerman重新演奏了一遍,极尽纤细优美之能事。
    听了两遍那一面之后,作换上睡衣上了床。然后关上枕边的灯,又一次由心感谢道自己心中所有的只是深深的悲伤、而非嫉妒沉重的桎梏。它可会不由分说的剥夺去自己的睡眠啊。
    不久睡意降临在他身上。虽然只有短短数秒,但他全身感觉到了睡意那份久违的柔和。这也是那个夜里,作所感谢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在睡眠中,他听到了夜鸟的鸣声。

    飞机降落到赫尔辛基的机场之后,作首先去货币兑换处把日币的现金都换成了欧元,然后找了一间买手机的商店,买了一部尽可能操作简单的prepaid预付费手机。弄完这些后把双肩包挂在肩上向出租车候车点走去。乘上一辆型号古老的梅赛德斯奔驰车,把市里宾馆的名字告诉了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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