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34)

2025-10-09 评论

    “话虽如此,”父亲说,“天气不好总是……”
    二十日,雨还在下个不停,空气有点潮湿。
    “把窗户和柜门都关上吧。讨厌的湿气会使和服料子上潮的。”太吉郎对店员说。
    “爸爸,不去鞍马寺了吗?”千重子问父亲。
    “明年还举行,今年不去算了。鞍马山浓雾弥漫,也没什么可……”
    为伐竹会效力的不是僧侣,主要是乡下人。他们被称作法师。十八日就得为伐竹做准备,将雄竹和雌竹各四根,分别横捆在大雄宝殿左右的圆柱上。雄竹去根留叶,雌竹则留根去叶。
    面对大雄宝殿,左边叫丹波座,右边叫近江座,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称呼。
    轮到主持仪式的家人,就得穿着世袭的素绸服,脚登武士草鞋,系上揽袖带,头缠五条袈裟的僧侣冠,腰间插着两把刀,掖着南天竹叶子,伐竹用的樵刀则放在锦囊里。在开路人的引领下,向山门进发。
    约莫在下午一点,身穿十德服[十德服,袖根缝死的一种日本服。]的僧侣吹起海螺号,就开始伐竹。
    两名童男齐声对管长[管长,管理一个宗派之长者。]说:
    “伐竹之神事,可庆可贺。”
    然后,童男分别走到左右两个座位上,各自夸赞说:
    “近江之竹,妙哉!”
    “丹波之竹,妙哉!”
    伐竹人首先把捆在圆柱上的粗大的雄竹砍下来,然后整理好。细长的雌竹则原封不动地放置在那儿。
    童男又报告管长说:
    “砍完竹了。”
    僧侣们走进大殿颂经。然后撒供神的夏菊花,以代替莲花。
    接着,管长从祭坛上走下来,打开丝柏骨扇子,上下扇了三遍。
    随着众人的“啊!”声,两个人在近江、丹波两座位上各自把竹子砍成三段。这就是伐竹会的仪式。
    太吉郎本想让女儿去看看这种伐竹仪式。由于天下雨,就有点犹豫不决。正在这时,秀男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小包走进格子门来,说:
    “我好不容总算把小姐的腰带织出来了。”
    “腰带?……”太吉郎有点诧异,“是我女儿的腰带吗?”秀男跪坐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低头施了个礼。
    “是郁金香图案的……”太吉郎爽快地说。
    “不,是您在嵯峨尼姑庵里画的……”秀男认真的说,“那时候我太幼稚了,对佐田先生实在失礼了。”
    “哪里,那只是我的业余爱好,随便画画罢了。经你规劝,我才恍然大悟,我要感谢你才对。”
    “那条腰带我已经织好带来了。”
    “什么?”太吉郎惊讶不已。“那张画稿,我把它揉成团扔到你发们家旁边的小河里去了。”
    “您扔掉了?……原来是这样。”秀男沉着得就像目中无人似的,“您既然让我看过,那就却都印在我的脑子里了。”
    “这大概就是生意人的本事吧。”太吉郎说着,沉下脸来。“不过,秀男,我扔到河里的画稿,你为什么要织它呢?嗯?为什么还要织它呢?”
    太吉郎反复地说了好几遍,一股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秀男,你不是说过构思显得不协调,既荒凉又不健全吗?”
    “……”
    “所以一走出家门,我就把那张画稿扔到小河里去了。”
    “佐田先生,请您原谅我吧。”秀男又一次鞠躬表示歉意,“当时我无可奈何地织了一些索然无味的东西,弄得疲惫不堪,心里很焦躁啊。”
    “我也一样啊。嵯峨尼姑庵环境倒很清静,可是只有老尼姑一个人,还雇了个老婆子白天来帮忙,非常寂寞……加上我家生意清淡,因此我觉得你那番话倒也实在。像我这样一个批发商,又不是不画画稿就不能生活,更没有必要去画那种新奇的图案。然而……”
    “我也有许多想法。自从在植物园里遇见小姐,我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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