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的女人(120)

2025-10-09 评论

    在此以前,我想起比房子年龄还小的一个妓女,茫然若失地呆呆站着,但只有一想到“爱子,给客人……”,脑子就十分清醒。看来我自己知道这一记忆历久弥新。
    并非因为妻子再婚,我便去渔色小妓女,只是在烟花场里偶然相识。按照勾栏规矩,小妓女经人介绍,被看中后向客人行礼致谢,自己也受到恭贺。这不过是花街柳巷的行规程序。
    回来遇见她的时候,也只是“怎么样?有客人吗?”“嗯,多少有一点……”如此点头打招呼而已,谁也不以为怪。
    “经常有客人问我第一次的事儿,我说那个人至今还时常回味无穷呢。”
    “嗯”
    “客人说那就好。”
    此后我好长时间没去走动。大约过了三个月,我去了一趟,噔噔噔跑上楼梯一拉开隔扇门,一个胖“大姐”告诉我:
    “她死了。好可怜啊。”“大姐”一边一只手粗鲁地抓开半边领口用扇子使劲扇着胸口脖子,在我身后送我下楼,一边说:“怎么这么热呀?——哦,前些日子是她的第一次盂兰盆会啊。”
    据说死于盲肠的什么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动手术。
    “死得好苦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怀疑不是盲肠的问题。青楼就在前面,只隔着五六间店面,但我也没去烧一炷香。
    “那姑娘不在了,我看……”“大姐”似乎在盘算别的女人,“对了对了,也没给您上手巾把呢……听说您来,我就急匆匆跑下来。先洗个澡怎么样?冲一冲……啤酒行吧?”
    “大姐”准备完毕,给我斟啤酒,然后一边用扇子给我扇风一边问“15岁的姑娘怎么样?”,还赤裸裸地说,“我和她在公共澡堂一起洗澡,见过,不像13岁就死去的那个孩子那样干瘪干瘦。”她的口气就像卖一件什么东西,我左耳进右耳出,随口敷衍。但看来她事先做了安排,一会儿那个姑娘便走进来。
    果然如“大姐”所说,虽说15岁,却体态丰盈,系着宽大的红色和服腰带衬垫,胸部隆起,黑发乌睫,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动人。
    “大姐”起身离席,过一会儿又转回来,见我呆然而坐,便厉声叱责姑娘:“你怎么回事?光知道长个儿,不会伺候客人。快给客人斟酒啊!”
    “不,不关她的事。”我说。
    “大姐”观颜察色,揣度我的心事,便改口道:“今天大哥想自个儿喝,说是下一次带朋友来,再叫你。”
    雏妓满面通红,哭丧着脸低头退出。
    “怎么?没瞧上眼吗?”
    “不。是个好女子。”
    “澡堂里我亲眼见的。”“大姐”又重复一遍。
    姑娘被客人辞走。顿感耻辱,简直手脚无措。虽说是这儿的习气,我觉得她凄惨可怜。她的形象与那个13岁就死去的姑娘一起留在我的记忆里。
    房子和那个姑娘一样,虚岁15,所以引起我对15岁和13岁两个雏妓的怀念。那是两三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妻子的孩子也已经和那个雏妓差不多岁数,我突然觉得脑袋瓜猛然撞到什么东西上,似乎脚下张开一道陷阱。
    我这个人,平时不太想道德问题。就像每天早晚几乎是无意识地坐车在路上奔跑一样,一边发牢骚一边还要利用、依靠现有的各种设施,一旦发生什么故障,才和其他乘客一起骂骂咧咧大发怨言。
    所以,房子的出现可能会扰乱我日常的机械性的交通秩序,心里有点不安。
    “打茶围”地方的“大姐”说起澡堂子里见过的话儿,把与我在池上老师家里第一次看见时子时所惊愕的那一同样的东西奇妙地掩藏在俏皮话里挑逗诱惑我,由此,我在“打茶围”时想起妻子时子,在这电车里想到妻子和雏妓的时候,那个部位会浮现在眼前,但大概房子就在身旁的缘故吧,我感到些微厌恶和自嘲。
    这并非因为过去的惊愕已经完全吸收融化在漫长岁月的夫妻生活里,而是妻子的女儿房子就在身旁的缘故吧。
    妻子把房子带到我家里,又叫我一起去金泽八景,我本来打算以第三者的立场观察这一对母女,但是看来我成不了旁观者,而是和她们构成一种三角关系。就在这时,我又萌生出自我剖析内心世界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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