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的女人(165)

2025-10-09 评论

    三
    “今天某某有葬事,据说那家人觉得狗怪可怜的,想拜托邻居悄悄地将狗存放在亲戚那儿。”
    “哎哟。”
    “可是被人发现了。于是,正是争执着交不交出狗来的时候,关键的狗逃跑了。真荒谬啊。”
    方才那位母亲听了,脸上微微地露出了忧郁的神色……她和孩子回家,吃过晚饭,洗了澡,清爽地在家门口纳凉。她和丈夫以及脑袋硕大的孩子一家三口,住在每天去上班的公司的简陋住房里。这说话的对方,是个邻居姑娘。
    数栋并排的简陋住房前面,从这头到那头的屋檐下,铺着长长的一道红砖廊道,已经显得有点发黑。蝙蝠无序地飞来飞去。
    男孩握住母亲的双手,把自己的脚放在母亲双腿之间,昂首挺胸,将体重托在母亲的手上,左右地荡悠着身子。不一会儿,停止了摇晃,又把那个大脑袋向后仰,与身体形成直角,眺望着傍晚通红的天空,眺望方才走过来的桥的上游的河边芦苇,眺望小桥、桥畔随着微风摇曳的垂柳,以及在傍晚的天空下格外显眼的高高的钟楼。由于把头弯得太厉害,血液不流通,视野蓦地仿佛变得模糊了。他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委于母亲的双手上,茫然地失去了自己。
    “真荒谬呀。前些时候有个女工跳河了吧,这种时候工厂的狗应该怎么处理,谁都不吭声。不吭声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母亲本想抗争的瞬间,忽然听到丈夫的叫喊声:
    “是个大畜生!”话音刚落,同时有个白东西像子弹似的从门口跳了出来,与母亲碰了个满杯。
    “啊!”母亲不由得把胳膊缩了回来,这当儿抓住她手指的孩子吧嗒一声摔倒在地上,脑袋沉重地撞在砖地上,哭不出声来。
    狗飞跑过桥,冲着白色的街道魔鬼似的逃掉了。这就是刚刚成为问题的那只狗。
    (叶渭渠译)

    一高的《校友会杂志》刊登了题为《千代》的小说。这是我的处女作。
    那时候,一高的文科生之间流行到三越和白木屋的餐厅去争女招待之风。我们每天都到这些百货公司的餐厅喝喝咖啡,吃吃粘糕小豆汤,泡上两三个钟头。在难呆的地方偏要呆时间长些,来“试试胆量”。我们按一个不知其名的女招待的胸前号码,用德语呼唤了她。我们把这个大眼睛、体质虚弱、脸色苍白的少女比做花牌,称呼她“青丹”。三越的十六号(茜契)和白木屋的九号(奈恩)是最受我们欢迎的中心人物。我对友人松本这么说道。
    “只要我拎着书包,她就会以为我放学回家,以为我们的家是同一方向,这也不奇怪。而且,我一直跟着她走到她家,也安然无事。”
    头一天,我拎着书包等候白木屋的下班时间。我和九号同乘了一辆电车。她在金杉桥下了车。我看见她换乘开往目黑的电车,就乘了下一辆开往天现寺的。前一辆电车消失以后,我不知该在什么地方倒车。待观察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已是在秋日夕阳映照下的郊区奔驰了。
    翌日,我当然也去日本桥看看,只见一个拎着书包的一高学生呆然伫立在白木屋前。原来是松本。我哈哈大笑,跌跌撞撞地绕到后街,上九善书店看新书去了。
    我焦灼地等待松本回到宿舍,就把他拽到茶点部去。据说他和九号在同一地方下车后,与她攀谈起来。她说着请到我家和家母去说吧,就让他钻进了自己的雨伞下。她家原来是麻布十号后街的那家肮脏的饼干铺。有母亲和弟弟。她母亲说,我女儿已经订婚,未婚夫上医学院走读。据说她名叫古村千代子。
    所以,我把没能交给她的写了十页稿纸的情书撕碎,写了一篇题为《千代》的小说。小说梗概是:
    ……田中干代松曾两次到中学宿舍来访我,让我用自己的名义将祖父的借款字据改写一份。还要我把迄今的利息加本金的归还期,限定在当年12月。我最害怕让同学们听见和看见,所以不能同他争辩,于是,我从舍监室拿来一张格纸,悄悄地立下了一张字据。不仅我的亲戚们,甚至连村里人都说:首先,让一个未成年的人立字据,无异于立一张废纸,何况追到学生宿舍里让孩子干这种事,未免太可怜了。还说千代松是个鬼。大概是出于道歉的意思吧,他对失去亲人的我,表示了种种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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