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卡夫卡(35)

2025-10-09 评论

    “这‘川村君’无非是个称呼,没有什么含义。是中田我为记住一位位猫君而随便取的名字,绝不会因此给您添麻烦,只是想请您允许我称您为川村君。”
    对此川村嘟嘟囔囔没头没脑重复个没完。见此情形,中田毅然进入下一阶段——他再次拿起胡麻的相片给川村看。
    “这是胡麻,川村君,是中田我正在找的猫,一岁三毛猫,野方三丁目小泉先生家饲养的。不久前下落不明,太太开窗时猛然跳出跑走的。所以再请教一次:川村君,您瞧见过这只猫吗?”
    川村又看了一眼相片,随即点点头。
    “船村,若是青花,绑住;如果绑住,寻找。”
    “对不起,刚才也说了,中田我脑袋非常糟糕,听不懂您川村君说的意思。能再重复一遍么?”
    “船村,若是青花,绑住;如果绑住,寻找。”
    “那青花,可是鱼里的青花鱼?”
    “青花就是青花。缚住。船村。”
    中田一边用手心摸着剪短的花白头发一边沉思,沉思了好一会儿。怎样才能从这青花鱼谜宫般的交谈中脱身呢?可是,再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说到底,中田不擅长条分缕析地想问题。这时间里,川村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举起后爪喀嗤喀嗤搔下巴。
    这时背后响起了类似低声发笑的动静,中田回头一看,原来邻院低矮的预制水泥块围墙上蹲着一只漂亮苗条的短毛猫,正眯缝着眼睛看这边。
    “恕我冒昧,您可是中田君?”短毛猫以光朗朗的语声问。
    “是的,正是,我是中田。您好!”
    “您好!”短毛猫说。
    “今天真是不巧,一大早就是阴天。瞧这光景,怕是要下雨了。”中田道。
    “但愿不下。”
    短毛猫是雌性,大概已近中年,自我炫耀似的把笔直的尾巴翘在身后,脖子上戴一个兼作名卡的项圈,相貌端庄,身上没有半两赘肉。
    “请叫我咪咪好了,《艺术家的生涯》里的咪咪。歌中也唱:‘我的名字叫咪咪’。”
    “噢。”中田应道。
    “有这么一部普契尼的歌剧,因为养主喜欢歌剧。”说着,咪咪美美地一笑,“若能唱给您听听就好了,不巧嗓子不行。”
    “能见到您比什么都高兴,咪咪君。”
    “在下才是,中田君。”
    “住这儿附近?”
    “嗯,就被养在那里能看见的二层楼。喏,大门里停着一辆奶油色宝马530吧?”
    “是的。”中田说。宝马是什么意思中田固然不解,但看出是奶油色小汽车。那怕就是所谓宝马吧。
    “跟你说中田君,”咪咪道,“我么,可是一只相当富有个人色彩的猫——或许可以说是特立独行吧——不愿意多嘴多舌瞎管闲事。可是这孩子——您称之为川村君来着?——恕我直言,脑袋本来就不大好使。说来怪可怜的,还小的时候给这附近小孩儿骑的自行车冲了一下,跳开来给混凝土墙角撞了脑袋,那以来说话就语无伦次了。所以,就算您说得再耐心我想也无济于事。我在那边一直看着,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所以情不自禁地插上一嘴,尽管自知不守本分。”
    “哪里哪里,请您不必介意。您咪咪君的忠告实在难得。其实中田我也半斤对八两,脑袋同样少根弦,承蒙大家帮忙才安安稳稳活在人世。因此之故,每月还从知事大人那里领得补贴。您咪咪君的意见当然也难得可贵。”
    “对了,您是找猫吧,”咪咪说,“倒不是我站着偷听,刚才我在这儿迷迷糊糊睡午觉,偶尔有说话声从那边传来。大概是叫胡麻君吧?”
    “是的,一点儿不错。”
    “那么说,这川村君是看见胡麻的啰?”
    “是的。一开始那么说来着。但后来到底说的什么,凭中田我这颗脑袋实在百思莫解,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如何,中田君,如果可以的话,我居中和那孩子试着谈几句可好?毕竟都是猫,我想还是容易沟通的。再说对这孩子颠三倒四的话语我多少也习惯了。所以,由我把话问出来,再简明扼要地讲给您中田君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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