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坏。”我承认,“唐突固然唐突,作为开端则的确不坏。”
加纳克里他朝我菀尔一笑。想来,加纳克里他还是第一次朝我微笑。她这一笑,使我觉得历史似乎朝着正确方向多少前进了一步。“还有时间。就算马上做出发准备,怕也需两周时间。这期间您慢慢考虑一下。我不知道是否能给予您什么,现在好像没有给予您的。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空壳。我要~点点填充这空壳。但如果您认为这也无妨的话,我可以把这个自我自身交付给您。我想我们是可以互相帮助的。”
我点头。
“想想看,”我说,“很高兴你这么说,果真那样,我想肯定很妙。不过我还有事必须考虑,必须处理。”
“即使万一您仍说不愿去克里他岛,我也不会因此受打击。遗憾自然遗憾,您只管不客气地说出就是。”
这个夜晚加纳克里他还住在我家里。傍晚她问我去附近公园散散步如何,我遂忘了脸上那块病走到外面。老是对这玩艺儿耿耿于怀也没什么意思,我想。我们在这心旷神治的夏日黄昏散步了一个小时,然后回家简单吃点东西。
散步时,我对加纳克里他详细讲了久美子信上的内容。我说估计她再不会回到这里了。她已经有了情人,且跟他睡了两个多月。就算同那男的分手,也不至于回心转意。加纳克里他默默听着,没发表任何例如感想之类。看样子她早已知晓来龙去脉。大概这方面我是最为蒙在鼓里的人。
饭后加纳克里他提出想跟我睡觉,想同我进行肉体式性交。如此风风火火的,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如此风风火火的,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坦率地告诉加纳克里他。
加纳克里他盯着我脸道:“您同我一起去克里他岛也罢不一起去也罢,反正请您把我作为娼妇睡一次好么?一次即可。这和去克里他岛是两码事。我想今晚在这里请您买我的肉体。这是最后一次,此后我就彻底不当娼妇,意识上的也好肉体上的也好,甚至加纳克里他这个名字都想扔掉。但为此需要到此为止这样一个眼睛看得到的分界。”
“需要分界我自是明白,可是何苦偏要跟我睡呢?”
“跟您说,我想通过同现实的您进行现实性交来从冈田先生您这个人当中穿过,想以此来使自己从自身污秽中解放出来。这就是分界。”
“噢,对不起,我可不买人家肉体。”
加纳克里他咬咬嘴唇:“这样吧,不用出钱,让我穿几件太太的衣服好了,包括鞋,作为形式上买我肉体的代价,这回可以了吧?这样我就能获救。”
“你说的获救,就是指你从绵谷升最后留在你体内的秽污中。解放出来?”
“是那么回事。”
我注视一会儿加纳克里他的脸。加纳克里他沿沾假睫毛的脸庞看上去比平时孩子气得多。“我说,绵谷升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小子是我老婆的哥哥。可细想之下,我对他差不多一无所知。他到底在想什么追求什么……我一点儿都不知晓。我知晓的仅仅是我们相互憎恶。”
“绵谷升先生同您是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加纳克里他说,随即闭嘴筛选词句。“绵谷先生在您不断失去的世界里接连得分,在您被否定的世界里受到欢迎,反之亦然。也正因如此,他才对您深恶痛绝。”
“这我很不理解。对那小子来说我岂非微不足道?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绵谷升有名声,也有势力。与他相比,我完全是零。对这样的小角色他何必非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加纳克里他摇头道:“憎恶这东西犹如长拖拖的黑影。在大多情况下,连本人都不晓得黑影是从哪里伸过来的。也是一把双刃剑,在劈砍对手的同时也劈砍自己,拼命劈砍对方的人也在拼命劈砍自己。有时甚至会丧命,但又不可能作罢,即使想作罢也不成。您也得注意才是。这东西实在不是好玩的。憎恶这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要想铲除比登天还难。”
“你能觉察到是吧,觉察到绵谷升心中那憎恶的根源?”
“可以觉察到。”加纳克里他说,“是那东西把我的肉体撕为两半并抽污了的,冈田先生。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把那个人作为我最后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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