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鸟形状录(144)

2025-10-09 评论

    牛河眯细眼睛,从镜片后面看了我一会。眼珠一动不动,依然没有感情色彩。并非没有表情,但那里有的只是一时逢场作戏的应付。随后,牛河像确认雨下得大小朝上轻轻伸出他那大得同身体不成比例的右手。
    “您说的我完全明白了。”牛河道,“一开始就没以为会马到功成。所以你这么回答我也不怎么惊讶。我是不大容易惊讶的人。您的心情我理解,话也说得果断干脆,没什么不好。拖泥带水的一概没有,或是或不,简明易懂。若是领受一个不黑不白曲里拐弯的什么回答,作为信鸽也够辛苦的——总要把话咀嚼碎了带回去。不过世上这种情况还真多——倒不是发牢骚——每天每日就像清新芬克斯谜语似的。于这行对身体不好哟,冈田先生,不可能好。这么活着,不觉之间性格也变得哈源噱陵,明白吗,冈田先生?变得总是怀疑别人,总是翻过来倒过去看个没完,简洁明快的信不过。伤透脑筋,真的。
    “也罢,冈田先生,就这么干干脆脆回话给我家先生好T。只是,冈田先生,这话不能算完,即使您想三下五除二也没那么痛快。所以,我想我恐怕还会来这里打扰。我是赃兮兮的三块豆腐高让人看着别扭,但对不起,要请您多少习惯我这一存在才行。我个人对您没有任何成见,不骗你。但您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时下我是您无法简单挥之而去的东西之一。说法是有点儿怪,就请您先这么看我好了。不过如此厚脸皮地擅自钻到您家来以后绝无第二次。如您所说,这样的做法是不够地道。嗅,只有伏地请罪的份儿。不过,这回作为我也是出于无奈,要请您谅解。也不是经常这么胡来。如您所见我也是普通人嘛。往后跟普通人一样光打电话。打电话可以吧?铃响两次挂断,再江铃重响一次——若这样的电话打来,您就得认为是我,心想那个混账牛河又搞什么名堂而好好拿起听筒。好么,一定请拿听筒。否则只好再次擅自进到这里。从个人角度我也不想干这种事。但毕竟是拿人家的钱向人家摇尾巴的角色,人家叫我于我就不能不效犬马之劳。明白吧!”
    我末应声。牛河将吸短的烟支在空猫食罐头盒底碾灭,忽然想起似地看了眼表。“这可这可这可真是够晚的了,实在抱歉,随便开门闯进别人家来,喋喋不休了半天,还讨喝了啤酒,敬渐多多包涵。刚才说过了,我这德性回家也一个人没有,好容易找到人说话就不知不觉说得忘乎所以,不好意思啊!所以嘛冈田先生,单身生活可不能拖得太久哟,略,不是说人非岛屿吗?或者说小人闲居为不善吗?”
    牛河用手轻拍一下联部莫须有的灰,悠悠站起身来。
    “就不用送了,既然能一个人进来,就能一个人回去。门我来锁好。还有,冈田先生——也许是我闲操心——世上不宜知晓的事也还是有的。可是人们偏偏对这种事感兴趣,不可思议啊。当然这只是泛泛之论……迟早恐怕还得见面,那时但愿事态能朝好的方向获得进展。晚安!”
    雨静悄悄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四周放亮时失踪般地止息了。但奇妙的矮个儿汉子那粘粘糊糊的感觉和他吸过的无过滤嘴香烟的尼古丁味儿,和潮气一起长久地留在了家里。15肉桂奇特的手语有乐的奉献
    “肉佳的彻底封嘴,是快过六岁生日的时候。”肉豆蔻对我这样说道,“正是他上小学那年。那年2月他突然不再开口说话了。也真是奇怪,对他彻底一言不发这一事实,大家直到那天夜里才注意到,虽说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孩子。注意到时,原来肉桂从早上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讲。我想方设法让他开口。向他搭话或者摇晃他,但无济于事。肉桂简直石头一样就是默不作声。是因为什么开不得口的,还是自己下决心不开口的——这点都弄不清楚。现在也不清楚。自那以来他不光是话不说了,大凡声音本身一概不发了,明白?痛也一声不叫,痒也一声不笑。”肉豆蔻领到几个耳鼻喉科专诊医生那里。但原因仍不清楚。清楚的只是并非肉体缺陷或疾患所致。医生们未能从发音器官找出任何异常。肉桂可清晰听取声音,只是不说话罢了。“这恐怕属于精神科领域。”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肉豆蔻于是领肉桂去找自己认识的精神科医生。然而精神科医生同样查不出他持续闭口不语的起因。医生给肉桂做了智力检查,结果思维能力毫无障碍。实际上他显示出相当局的智商指数,情绪上也没有什么紊乱之处。“没受到非同一般的精神打击什么的吗、’医生问肉豆蔻,“请仔细想想,例如撞见什么异常场面或在家里遭受暴力——没有这样的情况吗?”但肉豆蔻想不出任何类似情形。儿子一如平时地吃饭,一如平时地同她说话,一如平时地乖乖上床睡觉。而翌日一早肉桂便深深沉入静默的世界中。不存在家庭纠纷,孩子在肉豆蔻和她母亲无微不至的守护下发育成长。从来没人向孩子举过巴掌。“只有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医生说,“病因既不清楚,就没有办法治疗。每星期领来一次,也许会慢慢摸清原因。或者过些时日突然如梦初醒开起口来也不一定。我们恐怕只能耐心等待。孩子诚然不开口,但此外眼下并没有具体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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