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要说明一下:我同宫胁一家谈不上怎么要好。说实在话,口都几乎没有开过,也就是路上遇见寒暄一声那个程度。但由于每天每日都从窗口望个不止,宫胁一家那幸福光景简直成了我自身的一部分。对了,就像全家福照片的一角一闪钻进一个不相干的人。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可能同那家人一起“夜逃”消失去了哪里。不过怎么说好呢,这种心情其实很不正常,自己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同不怎么熟识的人一起“夜逃”消失呢!
顺便再讲~件不着边际的事吧,坦率地说,实在不着边际得可以。
不瞒你说,近来我不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久美子阿姨。我实际上是你拧发条鸟的太太,因故从你身边逃出,在山里一座假发工厂做工,同时把自己隐蔽起来。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暂且使用笠原May这个假名,戴假面具装得不像是久美子阿姨。而你在那边凄凉的檐廊里苦苦等待我回去……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对了,你有时可想入非非吗?不是我自吹,那在我可是经常性的,经常想。严重时甚至一整天都在妄想云团整个儿笼罩下做工。好在是简单劳动,没受什么影响。但周围人偶尔会流露出不无诧异的神色。也许我傻瓜似地独自嘟唤什么来着。尽管我仍有时不情愿.不愿意想入非非,然而妄想那东西如同月经,该来之时必从那边赶来。总不能站在门前一口拒绝——说什么“眼下正忙着对不起改天再来好吗”。伤透脑筋!不管怎样,但愿你不至于因为我动不动扮作久美于阿姨而心生不快。毕竟不是我有意为之而为之的。
困意慢慢上来了,我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睡上三四个钟头,然后起床闷头子上一天——听着可有可无的音乐和大家一起拼命做假发。请别为我担心。我会一边想入非非一边把一切处理妥当的。也希望你抒发条鸟能顺顺利利。但愿久美子阿姨返回家来和你静静地幸福地生活,一如从前。
再见!31空屋的诞生替换了的马
里日早9点30分了肉桂仍未露面,10点了也没来。这是破天荒的奇闻。自我在这个场所开始“工作”以来,每天早上9点一到门便难时打开,现出梅塞迪斯·奔驰炫目耀眼的鼻端,无一例外。随着肉桂如此常规而富有戏剧性的出场,我得以明确开始我的一天。我已经彻底习惯了每天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模式,正如人习惯于引力和气压的存在。肉桂如此有条不紊毫厘不爽之中,有一种远非所谓简单机械式可比的大约堪可抚慰我鼓励我的温情。唯其如此,没有肉桂身姿的早晨,便成了一幅技法精妙而失却焦点的平庸的风景画。
我怅怅地离开窗口,削个苹果吃了,算是早餐。之后窥看一下肉桂房间,说不定电脑上有什么消息浮现出来。但荧屏依然一片死寂。无奈,遂像肉桂平日做的那样,边听巴洛克音乐磁带边在厨房洗东西用吸尘器给地板吸尘擦拭玻璃窗。为消磨时间,我有意对每一件事都不厌其烦做得很细。连换气扇的扇叶根都擦到了。然而时间仍慢吞吞地不肯快走。
11点,再想不出可做的事了,便躺在试缝室沙发上把自己交给缓慢的时间河流。我尽量认为肉桂肯定是因为什么缘故而仅仅迟到一会。或许途中车出了故障,也可能被裹进难以置信的塞车长龙。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不妨用我所有的钱打赌。肉桂的车不会出什么故障,塞车的可能性也早已被他计算进去。即便万一遇上意外事故,也会用车内电话同我联系。肉桂的没来这里,乃是因为他决定不来。
将近1点,我往肉豆蔻的赤报事务所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连打几次都没人。之后往牛河事务所打电话。不闻呼音,却传来录音带上的声音,告诉我该号码现已不再使用。莫名其妙!两天前还用那个号码打电话同牛河交谈来着。我只好重新折回试缝室沙发。看来这一两天人们就好像商量好了似地一概对我置之不理。
我再次走到窗边,从窗帘缝眺望外面的情形。两只一看便知甚为活泼的冬令小鸟飞来落于树枝,很紧张地东望西望。接着一忽儿飞去了哪里,仿佛对那里的一切都已彻底厌倦。此外便没有任何动静了。房子好像成了刚刚建成的空屋。
此后五天时间,我再没跨进“公馆”。下井的欲念不知为什么也已彻底丧失。原因不得而知。如绵谷升所说,不日我将失去那口井。如果就这样不再有客人来,以我手头的资金,那宅院顶多维持两个月。因此我本应趁井还在手中之时尽可能频繁地利用它。我感到窒息般痛苦。我突然觉得那里成了不自然的错误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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