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鸟形状录(43)

2025-10-09 评论

    “我再不用站街头了。只消傍晚到他们事务所报到,按他们说的去指定旅馆就行。他们给我找的确实是上等客。为什么不晓得,反正我受到特殊对待。外表上我看上去怯生生的,还似乎比其他女孩有教养。想必有不少客人喜欢我这种类型。别的女孩一天一般至少接三个客,我一天一两个也可以的。别的女孩手袋里装有BP机,一听事务所叫必须急忙赶到哪里~座低档旅馆,同来路不明的男人上床。而我大体上都是事先约好了的,场所也基本上是一流旅馆。也有时去哪座公寓一个套间。对象大多是中年人,个别时候也有年轻人。
    “每星期去事务所领一次钱。款额是没有以前多,但若加上客人单独给的小费,也还是够可以的。提出格要求的客人当然有,但我什么都不在乎。要求越是出格,他们给的小费就越多。有几个客人好几次指名要我。他们通常都是出手大方的人。我把钱分存在几家银行里。实际上那时候钞票已不在话下了,不过是数字的罗列罢了。我大约只是为确认自己的麻木感而一天天活着。
    “早上醒来,躺在床上确认自己身上是否有可以称为疼痛的感觉。我睁开眼睛,慢慢集中注意力,从头顶到脚尖依序确认自己肉体的感觉。哪里也不再痛。至于是疼痛不存在,还是疼痛本身存在而我感觉不到,我无由判断。但不管怎样,疼痛消失了。不仅痛感,任何种类的感觉都荡然无存。确认完起床,去卫生间刷牙。我脱掉睡衣,光身用热水淋浴。我觉得身体轻得很,轻飘飘的,感觉不出是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寄生于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我对着镜子照了照,但照在里边的人仿佛距自己很远很远。
    “没有疼痛的生活——这是长期梦寐以求的。然而实现之后,我却不能够在新的无痛生活中很好找到自己的位置。里边有一种类似错位——显然是错位——的东西。这使我不知所措。我觉得自己这个人好像同世界的任何场所都格格不久。以前我对这个世界深恶痛绝,日甚一日地憎恶它的不公平不公正。然而至少在那里边我是我,世界是世界。可现在呢,世界甚至不成其为世界,我也甚至不成其为我了。
    “我开始变得好哭。白天一个人去新宿御苑或代代木公园,坐在草坪上哭。有时一哭就是一两个小时。甚至哭出声来。往来的人直盯盯看着我也不在乎。我后悔那时没有死成。要是5月29日晚上一死了之该有多妙!而眼下在这麻木感的笼罩中,我连自行中断生命的气力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麻木不仁。我甚至不是我自己了。”
    加纳克里他深深吸了口气,拿起咖啡杯,往杯里俯视有时。尔后轻轻摇下头,把杯放回托碟。
    “见绵谷升先生也是那期间的事。”
    “见绵谷升?”我一惊,“作为客人?”
    加纳克里他静静点头。
    “可是,”我停了一会,默默斟酌词句,“不好明白啊!你姐姐跟我说你好像是被绵谷升强xx了的。莫不是另外一回?”
    加纳克里他拿起膝上的手帕,再次轻擦一下嘴角,继而窥视似地看我的眼睛,瞳仁里有一种让我困惑的东西。
    “对不起,能再来一杯咖啡?”
    “好的好的。”说着,我把茶几上的杯撤到盘里,去厨房热咖啡。我双手插进裤袋,倚着控水板等咖啡煮沸。当我手拿咖啡折回客厅时,沙发上的加纳克里他不见了,她的皮包她的手帕一切都不见了。我去门口看,她在那里的鞋也不见了。
    糟糕!

    笠原May关于假发的考察
    早上送走久美子,我去区营游泳池游泳。上午是游泳池人最少的时间。游罢回家,在厨房煮了咖啡,边喝边反复思索加纳克里他尚未讲完的奇妙身世。我依序�一回想她的话。越想越觉得奇妙。但想着想着脑袋运转不灵了。困了。要晕过去似地困。我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很快睡了过去。我做了个梦。
    梦中加纳克里他出现了。但最先出现的是加纳马尔他。梦境中的加纳马尔他戴一顶蒂罗尔式帽。帽上有一支又大又鲜艳的羽毛。尽管那里(大约是宽敞的大厅)人多拥挤,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头戴新潮帽子的加纳马尔他。她一个人坐在酒吧柜台那里。眼前放一个大玻璃杯,杯里好像装着热带果汁饮料。而加纳马尔他沾没沾嘴唇上去,我还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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