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的红色淡而明快,水原怀疑其所涂口红和东京女人的口红颜色不同,而实际上是嘴唇的本色不同。牙龈和舌头的颜色也是纯净的粉红色。
当见到这种口形的女人时,水原便想起菊枝,在涌起新的悔恨中,不由叹出声来。
水原想对老僧说菊枝的事而未能说出口。夫人向投到庭院苔藓上的树影一瞥,说:“来了。”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水原顿时胸口发紧,百感交集。但是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是对菊枝产生内疚,而是对死去的妻子感到过意不去。好像自己是在瞒着妻子偷偷和菊枝约会似的。水原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感到很吃惊。
菊枝首先对老僧问候之后,只向水原随便瞥了一眼,说了一句:“让你久等了。欢迎你。”
“狗出来迎接,感到惊讶吗?”水原说。
“这次是猫。”夫人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说,“可是,这猫不亲近人,只是在铺地板的房间里慢腾腾地走过去。”
菊枝微微笑了一下,说:“狗也从里屋窥视呢。”
“是嘛。”
“这个屋成了狗和猫的家了……”老僧开了句玩笑,“但是,比起狐狸的家来,这里还是好的呢。”
老僧恍恍惚惚地看着菊枝,好像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
夫人见菊枝有些拘束,说:“一直等着你,还没上茶呢。”对菊枝说完,又看了一眼水原,说,“怎么样?还是到‘榻榻米’那去吧。”
“好吧。”
水原站了起来。
他们来到的这三张“榻榻米”的茶室,传说是移过来的利休剖腹自杀的房间。
“你点茶吗?”夫人对菊枝说。
“太麻烦了,还是沏茶吧。”
“老师傅怎么办?”水原问。
“我们还是不点茶轻松啊。给老师傅在那个屋点茶吧。”
夫人说完走了。
“我很想见你。”菊枝在昏暗中用小圆竹刷搅着茶,压低声音说,“电报上说让我到聚光院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告诉我火车的时间,我就去接你。也许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吧……”
“是的。是带着两个女儿来的。”
“唉唷!”菊枝仰起了脸,“和女儿一起来赏花吗?”
“今天早晨到的。我是趁女儿睡着出来的。”
“不要,那样,我,不好受……”
茶碗在菊枝的手上稍稍转了一下,那手有些颤抖。
水原夹起大德寺纳豆尝了尝。
菊枝坐着蹭近水原,说:“如果这里不是利休先生的茶室,我真想在这里和你亲热一下。”
水原也环顾了一下茶室,感到有些压抑。
“只有你我两个人在这个茶室,有点害怕。我们俩一起死了都行。”菊枝说,“以前,在利休忌日,我陪着你来过这里吧。”
“是的,什么时候来的呢?”
“几年前的3月28日吧。不记得了吧。真薄情啊。”
二
“夫人,是百日红吗?”菊枝看着庭院右侧的树,问道。
“是菩提树。”夫人大声说,“树叶和百日红不一样。树枝也不像百日红那样小里小气的。”
“这就是菩提树啊。”
“释迎牟尼圆寂的时候,这树突然枯干,变成白色了。涅-图上也画着呢。”
“真是珍贵的树啊。”
“开大朵纯白的花。如果见了那花落的样子,对《平家物语》开头的词句就理解得更好了-园寺院的钟声,菩提树的花色……一到傍晚,那开放着的花骤然落了下来。”
“是早晨开,傍晚落吗?”
“是的。”
夫人离开水原和菊枝,在住持住室的一角的廊下坐了下来。
夫人是见两人没有从茶室回来而前来看望的吧。
两人在这以前已经离开茶室,来到住持住室的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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