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样。我和女儿之间,也是这样的。”水原答道,没有看百子。
“噢,如果两个人都活着的话,那我们的谈话就完全不同了。”
“那——怎么样呢?”
“当着百子小姐的面说有点……启太活着的时候,水原先生对百子小姐和启太的爱情是同意的吗?”
青木仍低着头,把茶碗放到百子那里,说:
“请用吧。”
“谢谢!”百子向前挪了挪身子。
水原嗫嚅地说:“噢?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那——我说那是百子的自由吧。”
“是吗?那么你好像是同意了,谢谢你。”
“嗳。”
“我几乎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也是不了解儿子的其中的一点。然而,在启太死后我同意了。我这随心所欲的做法,给百子小姐带来了麻烦。就说是为儿子祈冥福也罢,说是父亲的忏悔也罢,总之好像是让人与死人打交道。今年春天在左阿弥见面时,我向百子小姐致谢和道歉,并说,已经过去的事,就当没有这回事……百子说,事情并没有过去……这话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那么,我也明确表态,同意百子爱府上的启太。”水原说。
“谢谢。但是,水原先生和我,都是在启太死后……”
青木用胖乎乎的手擦了擦茶碗。
晚饭是回到客厅吃的。观赏庭园的红叶,还是在客厅为宜。
是-留的茶道精美菜肴。
百子心里很乱,觉得菜肴也没有什么味道。
水原趿着高齿木履,下到庭园,又向茶室走去。
“大门两侧篱笆的茶梅开花了。”
水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青木若无其事地看着百子。
“百子小姐,请在京都住些天吧。”
“好。谢谢您。”
“夏二常到你家去,受到关照。”
“是的,以后再确认一下……”
“噢,知道了。”青木闪着毫无老态、炯炯有神的目光。忽然他的眼睛又像布了一层阴云,说:“百子小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吗?”
百子一下子红了脸,感到被人看透了心事。
“啊——人有什么事情的话,一般都是打算商量的。百子小姐,无论什么事情尽管说吧。我对一切事情都不会吃惊的。我已经是超现实的人了,实际上好像是已经自杀的人了。”
百子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叉地放在腹部。
一——
琐事之所以使我们宽慰,是因为琐事使我们苦恼。
这句话,百子嘟哝好多次了。
她认为一切都是生活琐事。
竹宫少年的死,难道不是一件生活琐事吗?
百子没有生下竹宫少年的孩子,难道不也是一件生活琐事吗?
实际上,百子之所以现在还这样活在世上,就是因为百子的养母——麻子的生母——把氰酸钾换成砂糖之故。不过如此而已。这是何等细小的琐事啊——
重病痛感死之将临,以深深自责之心,深感事情严重,而忽然领悟到并非如此。
这句话,百子也是知道的。
重病,不仅指身体的病,也指心里的病吧。
百子就屡次有过心里的重病。现在也正患着这种病。自己生母的死,使得自己心里的病无药可医,接着又是恋人启太的死,难道不是使心里的重病更加严重吗?
大凡人的语言——不,就连上帝的语言,大抵都能做出随自己意愿的解释。同时,无论陷入怎样的窘境,也能找出无数为其辩护、辩解的适当的言词。
但是,那成为痛切的真实感受的语言,存在于痛切的体验之中。
启太第一次拥抱百子之后,说:
“哎呀,你不行啊,你……”
当百子告诉竹宫少年“我怀上了小宫的孩子”时,竹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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