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原是在伊豆莲台寺温泉殉情的。女的已经逝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招待的模样。身分不明。男的似是常用麻药的人,可望保住性命。由于常用麻药,又没有留下遗书;也就有诈骗的嫌疑。
信吾真想抓住滑落到鼻尖的眼镜一把将它扔掉。
信吾是因为相原殉情而恼火,还是因为眼镜滑落而生气,着实难以分辨。
信吾用手掌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就向盥洗间里走去了。
报上刊登相原在住宿簿上填写的地址是横滨。没有刊登妻子房子的名字。
这段新闻报道,与信吾一家无关。
所谓横滨是无稽之谈。也许是由于相原无固定的住处。也许房子已经不是相原的妻子。
信吾先洗脸后刷牙。
信吾至今依然认为房子是相原的妻子,他受到这种思绪的牵动,感到烦恼,也感到迷们。这大概不过是信吾的优柔和感伤吧。
“这还是留待时间去解决吧。”信吾嘟哝了一句。
信吾迟迟没解决的问题,难道时间终将会把问题给解决吗?
相原落到这种地步之前,难道信吾就无法拉他一把吗?
还有,究竟是房子迫使相原走向毁灭呢,还是相原引诱房子走向不幸?不得而知。假使说他们具有迫使对方走向毁灭和不幸的性格,那么也具有由于对方引诱而走向毁灭和不幸的性格。
信吾折回饭厅,一边喝热茶一边说:
“菊子,你知道吧,五六天前,相原把离婚申请书邮寄来了。”
“知道。爸爸生气了?……”
“嗯。真让人生气。房子也说,太侮辱人了。也许这是相原寻死前做的善后处理吧。相原是有意识自杀的,而不是诈骗。毋宁说女的被当作同路人了。”
菊子颦蹙着美丽的双眉,沉默不语。她穿着一身黑条纹的丝绸衣裳。
“把修一叫醒,请他到这里来。”信吾说。
菊子站起来走了,信吾望着她的背影,也许是穿和服的缘故吧,她似乎长高了。
“听说相原出事了?”修一对信吾说罢,就拿起了报纸。“姐姐的离婚申请书送出去了吧?”
“没有,还没有呢。”
“还没送出去吗?”修一抬起脸来说,“为什么?哪怕在今天,还是早点送出去好。要是相原救不活,那不成了死人提出离婚申请了吗?”
“两个孩子的户籍怎么办?孩子的事,相原一句话也没有提及。小小的孩子哪有选择户籍的能力呢。”
房子也已盖章的离婚申请书,依然放在信吾的公文包里,每天往返于宅邸和公司之间。
信吾经常派人把钱送到相原的母亲那里。他本想也派这人把离婚申请书送到区政府,可是却一天天地拖下来,没有办理。
“孩子已经到咱家来了,有什么法子呢?”修一撂下不管似的说。
“警察会到咱家来吗?”
“来干什么?”
“为了相原的承办人什么的。”
“不会来吧。为了不出现这种事,相原才把离婚申请书送来的吧。”
房子使劲地将隔扇打开,和着睡衣走了出来。
她没有仔细阅读过这篇报道,就稀里哗啦地将报纸撕碎,扔了出去。撕时用力过度,扔也扔不出去了。于是,她像倒下似的,将撒满一地的碎报纸推在一旁。
“菊子,把那扇隔扇关上。”信吾说。
透过房子打开的隔扇,可以望见对面两个孩子的睡姿。
房子颤抖着的手还在撕报纸。
修一和菊子都不言语。
“房子,你不想去接相原吗?”信吾说。
“不想去。”
房子一只胳膊肘支在铺席上,蓦地转过身子,抬眼盯着信吾。
“爸爸,您把自己的女儿看成什么样啦?不争气。人家迫使自己的女儿落到这步田地,难道您就不气愤吗?要接您去接,去丢人现眼好啰。到底是谁让我嫁给这种男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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