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只鹤(30)

2025-10-09 评论

    “令堂也曾用筒状的乐茶碗来喝茶吧。那也是了入产的吗?”菊治说。
    “是的。不过家母说不论黑乐还是赤乐,用它喝粗茶或烹茶,在色彩的配合上都不好,所以她常用这只志野陶茶碗。”
    “是啊,用黑乐茶碗来喝,粗茶的颜色就看不见了……”
    菊治无意将摆放在那里的志野陶筒状茶碗,拿到手上来观赏,文子看见以后说:“它可能不是上乘的志野陶,不过……”
    “哪里。”
    但是,菊治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正如今天早晨文子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这只志野陶的白釉里隐约透出微红。仔细观赏的时候,那红色仿佛从白釉里浮现出来似的。
    而且,茶碗口带点浅茶色。有一处浅茶色显得更浓些。
    那儿恐怕就是接触嘴唇的地方吧。
    看上去好象沾了茶锈。但也可能是嘴唇踫脏的。
    在观赏的过程中,那浅茶色依然呈现出红色来。
    正如今天早晨文子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这难道真是文子母亲的口红渗透进去的痕迹吗?
    这么一想,他再看,釉面果然呈现茶、赤搀半的色泽。
    那色泽宛如褪色的口红,又似枯萎的红玫瑰——并且,当菊治觉得它像沾在什么东西上的陈旧血渍的颜色时,心里就觉得难以置信。
    他既感到令人作呕的龌龊,同时也感到使人迷迷糊糊的诱惑。
    茶碗面上呈黑青色,绘了一些宽叶草。有的草叶间中呈红褐色。
    这些草,绘得单纯而又健康,仿佛唤醒了菊治的病态的官能。
    茶碗的形状也很端庄。
    “很不错啊。”
    菊治说着把茶碗端在手上。
    “我不识货。不过,家母很喜欢它,常用它来喝茶。”
    “给女人当茶碗用很合适啊。”菊治从自己的话里,再一次活脱脱地感受到文子的母亲这个女人的温馨。
    尽管如此,文子为什么要把这只渗透了她母亲的口红的志野茶碗拿来给他看呢?
    菊治不清楚,这是出于文子的天真,还是满不在乎?
    只是,文子的那种不抵抗的心绪,仿佛也传给了菊治。
    菊治在膝上转着茶碗观赏,但是避免让手指踫到茶碗边接触嘴唇的地方。
    “请把它收好。让栗本老太婆看到,说不定她又会说些什么,顶讨厌的。”
    “是。”
    文子把茶碗放进盒里,重新包好。
    文子本打算把它送给菊治才带来的,可是好象没有踫上机会。也许是顾虑菊治不喜欢这件东西。
    文子站起身来,又把那小包放回门口。
    近子从庭院里向前弯着身子,走了上来。
    “请把太田家的那个水罐拿出来好吗?”
    “用我们家的东西怎么样?再说太田小姐也在场……”
    “瞧你说的,正因为文子小姐来了才用的嘛,不是吗?借志野这件纪念遗物,谈谈你母亲的往事。”
    “可是,你不是憎恨太田夫人的吗?”菊治说。
    “我干么要恨她呢,我们只是脾性合不来罢了。憎恨死去的人有什么用呢?不过,脾性合不来,我不了解她,但另一方面有些地方我反而能看透那位夫人。”
    “看透别人就是你的毛病……”
    “做到让我看不透才好嘛。”
    文子在走廊上出现,她落座在门框边上。
    近子耸起左肩膀,回过头来说:“我说,文子小姐,能让我们用一下你母亲的志野陶吗?”
    “啊,请用。”文子回答。
    菊治把刚放进壁橱里的志野水罐拿了出来。
    近子把扇子轻快地插腰带间,抱着水罐盒向茶室走去。
    菊治也走到门框边来,说:“今早在电话里听说你搬家了,我大吃一惊。房子这类事,都是你一个人处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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