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追忆(36)

2025-10-09 评论

    医院里的医生说,病人自己要求今天出院。
    “他情绪已经稳定了吗?”御木在电话里问。
    “是啊。呃,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还有些忧郁,有些焦躁罢了。”
    “这种情况,让他在这种的天气里出来会不方便吧,就让他再多呆一天吧。”
    “好吧,医院方面怎么都可以,我们去通知病人吧。让病人来接电话吗?”
    “不,算了。”
    “就是出院,看来还得让他常常来医院看看。”
    “好吧。”
    然后,御木不做声,挂断了电话。
    大概启一说今天出院没人去理睬吧。外科小医院不是神经科医院,所以如果没有大不了的危险,也许启一的头脑少许有些怪,医院也并不把他的病当成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御木想,呼应着这暴风雨,也许启一也不会有什么狂暴吧。
    御木在打电话的时候,弥生一直站在走廊上。狂风暴雨从玻璃窗下渗进了走廊。
    “这里也关上板窗吧。”
    “好吧。”
    父女俩从防雨套窗里拉出极窗,他们听到了打在板窗上的雨声。
    “像是要停电了,有蜡烛吗?”
    “该有吧。我去看看。”弥生回答,打开了走廊上的灯。“爸爸,启一怎么了,我可一点都不知道。”
    “没你弥生的事。”
    御木感到一种不安:让雨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启一出现在大门口。

    御木去参观了一个画廊里的油画展,碰到了个70多岁的老画家。
    “我是御木麻之介。”他先自报姓名地打了个招呼。只有48岁的自己,还不至于见过面后就忘了别人的脸;可小说家的职业特点,老是在各种场所、机会,让许多没什么要紧事的人拖住,最后,到底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可奇怪的是,女人的名字却不会忘。仅去过一次的酒店或菜馆,那些女招待的名字,倒是下一次再去,就会想起来。
    “啊,您可把我记得真牢哇。真有诚意。”此举常常让女人们感动不已。“我们姐儿们,可真有干酒水生意的资格哟。”
    “人生嘛,忘了美人的姓名,可就大可错啦。”
    “哟,您可真会说话。把我们的名字记在笔记本里,天天温习的吧?”
    反正他知道老人总是健忘的,所以偶然遇到老人时,他总是自报家门和人搭讪,他熟悉不让对方发窘的礼仪。
    有一次,让某国大使馆请去参加鸡尾酒会,好几个没见过面的外国人,自报姓名来找他讲话。那时御木觉得,让一个酒会请来的人们,找谁说话都可以。酒会进行的两小时,主人站在入口处,不可能与来客、归客一一打招呼,也不可能为客人一一介绍。也许某些客人之间正好认识。客人之间互相自我介绍,随便地谈谈话,酒会的气氛肯定会热烈起来的。
    单说“我是御木麻之介”,对初次见面的外国人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得重重地加上“我是小说家”,或者“我是文学家”之类的,那么才会得到对方预期以上的“哦——”的一声答应。御木的作品并没有流传到国外去,但只要知道他是作家,外国人就会向御木提出许许多多的疑问,找来许许多多话题。日本人的酒会上,即使已从照片上记住了对方的脸,可不少时候,还是不经人介绍就装出不知道的样子。御木老是想,像外国人酒会上那样,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的方法似乎真不错。让同一个酒会所招待,客人之间互相谈得热乎,招待的一方的主人该会多么高兴啊。
    可是,现在御木对70岁的老画家自报山门的招呼,却纯粹是怕老画家忘了他会弄得很尴尬。老画家似乎还记得御木的脸,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御木的姓名。
    “啊,快请坐下。”老画家给御木指指椅子,自己也坐下了。展览会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可供人们休息休息。画廊很小,因此,在那些椅子上坐下的人,大致是展出画幅的画家本人或对画廊有交情的客人。
    御木上午是工作时间,下午是为别人,或者说是自由的时间,他总是尽可能去看看画展。今天的展览会,还挂着三个比御木年轻的西洋画家的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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