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响(5)

2025-10-09 评论

    “是啊,我老在想,那样长的头发,该卷上几个卷儿……”
    “晚上披散开头发躺下的吧。”
    “是啊。”
    “真可惜。”
    “又会长出来的嘛。”
    “今后要长到那种程度,得要好几年时间吧。”
    “管他花几年,我一直在矢野君的身边嘛。爸爸也问,剪了头发从家里出去吗?”
    “是嘛……”周一点点头,可还是恋恋不舍地说,“长长的头发披散开去,那上面,浮起隅子抹去化妆的脸。我见过这样的隅子。”
    “……”
    隅子像缩紧身子似的不做声。比起两个人在旅馆里来,隅子还是来到外面松快些。周一说的话里,无意间出现了往隅子心里顶过来的语言。
    “隅子小姐,那张照片带来了吗?”周一问。
    “哪张照片?”
    “贴小时候照片的相册……我在你家里看过的。”
    “那样的,有好几本呢,体积又大,又重。”
    “真可惜呐。我请求过你,让你带来的嘛。隅子小时候的事,我最爱听了;很快活哟。有了相册,可以在新婚旅行中听听隅子小姐说过去的事,有很多照片吧。我小时候的照片可是一张没有。我不行的时候,就像孩子听催眠曲一样,听听隅子小姐的回忆。譬如说,那个关于雪的故事,能让我清净心境……”
    “在雪上做一个假面的故事?”
    “是啊,宫崎很少下雪。甚至有没见过雪的孩子。好几年才飘飘乎乎下了几片雪,小学校的孩子们都让老师放到校园里,脸朝天空,老师说,这是雪呀。不快点看就看不见似的。我说了宫崎的这种南国风光,隅子就想起小时候,去雪国亲戚家玩的事了。那是几时的事呢?”
    “15岁那年冬天,正巧放寒假呢。”
    “15吗?隅子和少女们一起在雪道上走着,少女们把脸埋在道旁的雪里面。”
    “忽然让我看见,可真把我吓了一跳。说是道旁,其实只要稍微把腰弯一弯,脸就碰到雪了,往那雪上按下脸去,一动不动地呆一会儿。于是,再把成了脸形状的雪块,两手轻轻地捧起来。我觉得太好看了。”
    “隅子也照着做了?”
    “是的。”
    “湿漉漉的,捧着那个雪做的假面往家里走。‘雪的脸’一点不让它化掉……”
    “隅子也这么做了吗?我一点点看见了哟,银色的世界里,小小的隅子奔跑着。”
    “……”
    笼罩着两人的苍茫黄昏,像宽广地呼吸了一口似的。
    “太阳公公下山了。”隅子说。
    两人眺望着夕阳西下。随着太阳的西沉,西边天空上的茜色渐渐加浓了。黄昏的雾霭,连消失了影子都不知道般的恬静。
    周一若无其事地往隔壁凉棚瞧了一眼,“啊”地叫出了声。
    那凉棚中的长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也盯着落日的天空眺望。这个老人刚才沿着这河岸一个人慢慢走过来的,他坐上长椅子,周一没注意到。
    “对不起,我……”
    周一站了起来。
    “您怎么啦?”隅子抬起头望着。
    “不,可真像。”
    “和谁?”
    “父亲呀,我的……”

    周一从老人坐的长椅子边走过,不时瞄着老人。少许走过了一点,又返回来,这回他站下了,不客气地望着老人。他和老人的眼睛对上了。周一稍稍低下了头,说了声:
    “对不起。”
    “没什么。”
    “我觉得您很像我家老头。”
    “你家老头?我像你父亲?”
    “是的。”
    “是嘛,我很像吗?”
    老人轻轻地加了一句:
    “父亲会跟着儿子的新婚旅行而来吗?”
    “是啊。”周一有些难为情地说,“没想到会搞错人。我的父亲已是穷愁潦倒了。那可没错,实在对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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