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时没有带他们出来见我。
米考伯先生非常希望我能留下来吃晚饭。要不是我觉得从米考伯太太的眼色中看出了在计算家当的窘迫,我准会答应下来的。我推说有另外的约会,米考伯太太立即如释重负;见此情形,无论他们怎么表示希望我放弃那个约会,无论他们怎样挽留,我都谢绝了。
可是,我告诉特拉德尔和米考伯先生及太太,在我辞别之前,他们应该定下一个日子去我那里吃饭。由于事务之限,特拉德尔近日内不能去;可是我们终于订出了一个适合大家的日子,于是我便告辞了。
米考伯先生借口说要给我指一条比来时更近的路,陪我来到街头拐弯处,因为他急于(他这么解释道)要对老朋友说几句心里话。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我毋需告诉你,在眼下这么一种处境中,只因能有一个像你的朋友特拉德尔那样具有杰出聪明的——如果我可以这么说——杰出聪明的头脑的人和我们同住,我感到莫大的安慰。隔壁住了一个在客厅窗口出售不发酵硬面饼的洗衣妇,对街住了一个波街①的警官。你可以想象得到,和贵同窗住在一起实是我和米考伯太太能得到安慰的一种源泉。我亲爱的科波菲尔,我现在专从事谷类生意。这可不是有利可图的事业——换句话说,很不合算——一种暂时的经济困难就导致这种局面,不过,我很愉快地补充一句,现在有一种机会接近我了(我不便说明从哪方面),我相信这机会可以永远使我和你的朋友特拉德尔维持生活,我对这人有发自内心的关切感。你也许还不知道,从米考伯太太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很可能有又要添一个爱情结晶物的可能——简言之,很可能又要添一个婴儿。米考伯太太的娘家竟对此表示不满,我只能说,这又与他们有什么相关,我真不明白,我拒绝那种装模作样的关心,我轻视它!”——
①伦敦的警察法庭设在此。
然后,米考伯先生握握我的手,走了
在招待新发现的老朋友们之前那段日子里,我就靠朵拉和咖啡活着。由于失恋的心情作怪,我的胃口变坏。我倒挺高兴这样,因为我觉得,如果还对吃喝有兴头,那就是对朵拉不忠心的行为了。我经常散步,但在这一方面,却没收到通常的效果,因为新鲜空气被失望抵消了。也正由于这一阶段的痛苦经验,我也怀疑一个一直受紧靴子挤痛的人是否会自然而然嗜好肉食。我相信,只有四肢无痛痒,胃口才会好。
在这一次的家庭小宴上,我不再像上次那样挥霍。我只准备了两条鱼、一只小羊腿和一个塞馅鸽子。我刚怯生生地提到烧鱼和烹羊腿,克鲁普太太就大加反对,并像尊严大受伤害似地说道,“不行!不行,先生!请你不要想我会做那等事!因为你不是不知道,那等事我无法做得让我自己满意!”但是最终达成了妥协:克鲁普太太答应烹烧这几样东西,而我得在今后两星期里在家吃饭。
在这里,我可以说说由于克鲁普太太对我施以专横,我在她那儿受到的痛苦是可怕的。我对任何人都没像对她那样畏惧得厉害。一切事情我都妥协。如果我稍有犹疑,她那怪病就会发作。那怪病总是潜伏在她身子里,随时会凶猛地袭击她。比方说,在有礼地拉铃六次以上却还不见反响时,我会不耐烦起来,她终于上来了——而这无论如何也是靠不住的——一脸忿忿不平地上来,一进门就倒在门旁一张椅子上,奄奄一息地把手放在她紫花布胸衣上,一副病重的样子,使我不得不用白兰地或别的什么来千方百计把她打发走。又比方说,我反对在下午五点铺床——至-今我还觉得这种安排让人不自在——只要她的手朝那感到受了伤害的紫花布地方作稍稍移动表示,我就会结结巴巴向她道不是了。一句话,我宁愿在光天化日下做任何事,也不愿冒犯克鲁普太太。她是我生活中的恐怖。
为这次宴会,我还买了张方便餐桌车,我不再雇那手脚利索的年轻人了,我对他有了成见,因为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在斯特兰街遇到了他,见他穿的那背心很像我上次请客时失去的一件。那“小妞”又被雇了来,但限制她只能往里递盘子,然后要退到第一道门的楼梯口;在那里,她那好窥探的习惯就不会被客人觉察,同时她再也没有践踏盘子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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