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始对采樱桃的工人产生了可怕的想象,很想一睹这些手脚灵便的恶贼的真面目。他们一定随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樱桃已经成熟可采了。近日我们吃早餐都在面向朝阳的露台上,十几公尺外就是一棵果实累累的老樱桃树。妻煮咖啡时,我便采樱桃,作为一天.里的第一道餐点,清凉多汁,果皮深红近黑。
采樱桃的时候
一天早晨,我们听到田野间传来收音机的声音,便知道大规模的采樱桃行动展开了。狗儿们前去调查,竖起毛发,发出给自己壮胆的恐吓之声。我跟了去,以为会看到黝黑奇异的一大帮人,和他们惯擅盗窃的孩子。他们的身体,腰以上都被树叶遮住,我只看得到站在三角形木梯上的,一双双各种不同的脚。忽然见一张顶着草帽、棕色满月般的大脸,从一簇簇叶间探了出来。
“尝一口樱桃吧。”他抽着一对樱桃给我。我打量一下原来是福斯坦。他和安莉召集亲戚,决定自己来采收,因为外籍工人要价太高,有的甚至要到五法郎一公斤的价码。想想看!
我试着想站在梯子上,一天辛苦工作10小时,饱受果蝇的骚扰,夜晚胡乱睡在谷仓或箱型车里——在我看来这工钱不算太苦,可是福斯坦断然拒绝;简直是白昼打劫。话说回来,对于采樱桃的工人,你还能期望什么呢?他估计可采得两吨樱桃,卖给艾普村的果酱工厂。采收工作,就由自家人包办了。
以后的几天里,果园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采收工。一天傍晚,我让两个工人搭便车去奔牛村。他们是澳洲来的学生,脸蛋让太阳晒得通红的,还沾了樱桃汁。两人疲惫不堪,抱怨工时太长、工作乏味,以及法国农夫自私。
“……呢,至少你们见识了法国的一小部分。”
“法国?”其中一位说:“我只看到热烘烘樱桃树的里面。”
他们决定回澳洲去,普罗旺斯不值得留恋。他们不喜欢这里的人,他们怀疑食物有问题,法国啤酒让他们泻肚子。就连风景,按照澳洲的标准,也嫌小里小气。他们不能相信我竟选择住在这里。我设法解释,可是我们谈的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咖啡馆到了,我让他们下车;他们会整晚在那儿思念家乡。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忧愁不堪的澳洲人,而听到别人如此痛恶我所喜欢的地方,也让我不免沮丧。
贝纳扭转了我的心情。我为他译出了一位英国顾客写来的信,这次来到奔牛村他的事务所,是要把信交给他。他开门时笑脸盈盈。
他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建筑师克里斯钦,刚刚受卡维隆的一家美容院邀请,重新规划设计其建筑。这建筑,当然有许多特殊的需求,例如镜子安放的位置就很重要;一般典雅卧室中不会有的某些设备,这里也都要有。净身盆使用次数多,质量一定要无懈可击。我想到曼尼古西先生和他的助手,一边看着出差来此的推销员在回廊上追逐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边为他们调整水龙头和盥洗设备。我想到泥水匠雷蒙,那个眼中闪耀着坚定光芒的男子,一旦在莺莺燕燕中开怀作乐,恐怕将终生驻足花丛了,多么有趣!
不幸的是,贝纳说,克里斯钦虽然认为这份工作值得尝试,却已决定回绝。美容院老板娘要求在极短时间内完工,而施工期间她还准备照常营业,这对工人们的专注能力可是一项严峻的考验。此外,她不肯付交易税,理由是她并没向她的顾客索取交易税,那么她为何要付给别人?
到最后,她请到的会是一群不入流的工人,潦草马虎地做完了事。这么一来,卡维隆的美容院新建筑便没有机会在“建筑杂志”上亮相了。可惜。
特殊旅店
我们努力适应家中永远有客的日子。先头部队于复活节抵达,其他的,一直到十月底以前,也都已预订满了。有些邀请,是在很早的冬季便发出,不曾细想实际履行时的景象,现在却-一来到眼前:来住、来吃喝。来晒暖阳。洗衣店的女店员根据我们送洗的床单数量,猜测我们经营旅馆生意;我们则忆起前辈居民早先提出的忠告。
早来的几批客人,仿佛受过“作客之道”的训练。他们自己租车,不烦劳我们日日陪伴接送;他们白天自行安排活动,只与我们共进晚餐;说好住几日,他们到时果然便打道回府。若是所有的客人都如此,我们想,这夏天将过得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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