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4)

2025-10-09 评论

    幸好,邻居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虽然是一团谜,他们的乐天和善良却显而易见。像安莉这位皮肤黝黑的漂亮女子,脸上总挂着笑容,说话如短跑选手,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句尾。她的丈夫福斯坦个头很大,人却温和,举止从容,言语略略舒缓。他在此山谷生长、生活,也准备终老于此。他的父亲安德烈老爹住在他隔壁,80岁那年还猎得一头野猪,现在则已经告老封刀,只骑着脚踏车在山里转转。每周两次,安德烈老爹会踩着自行车到村里采办点杂货,顺便交换交换情报。
    这家人似乎很奋发向上。
    他们对我们特别关注,不只因为是邻居,还因为也许可以合伙。这一点,我们透过浓浓的烟草味和更浓的乡音,总算弄明白了。
    原来我们连房子一起买下的六亩地,种满了葡萄。以前,都是依照传统的租佃法,地主出资金买新品种葡萄藤和肥料,佃农负责耕作。采收之后,佃农拿利润”的2/3,地主得1/3。如今土地转手,契约要重订,福斯坦所说的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很多人在卢日隆山区买房地产,是当作别墅,度假或招待朋友;本来很好的农地,便成了精巧的花园,甚至有人挖掉葡萄藤,改建网球场——这在当地农民看来简直是亵读神明的事。
    网球场!福斯坦不敢置信地耸耸肩膀,眉毛也以一致的角度挑高,思索着以珍贵的串串葡萄换取在炎阳下追逐一粒皮球的乐趣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不用担心。我们爱葡萄藤,爱看它们以规律的姿态随山壁伸展,爱看它们由春天的鲜绿变成夏天的深绿再变成秋天的黄与红,爱在剪枝的季节看燃烧枯枝的蓝烟,爱在冬天看剪后的藤几立在空旷的土地上——它们本就该在那儿,网球场和景观花园本不该有(就这点而言,我们的游泳池也不该有,可是至少它没有夺取葡萄藤的空间)。
    再说,葡萄可以酿酒。我们出租土地,可以收取现金,也可以换算成酒。不好不坏的年份,我们可以分到将近1000公升好滋味的红葡萄酒和香摈。因此我们用那不怎么灵光的法语坚定地告诉福斯坦,我们很愿意续约。
    微笑在他脸上荡漾开来,知道彼此会处得非常好。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听得懂对方的话呢。
    普罗旺斯的季风岁月
    喜满餐厅的老板送我们出来,站在店门口对我们道新年好。我们站在狭窄的街道上,全身闪耀着阳光。
    “不坏吧,啊!”他穿着一件本村自制的天鹅绒衣服,萨德侯爵(MarquisdeSade)城堡的废墟从他身后的山上俯视着他,更高处是湛蓝湛蓝的天空。他把手那么随便一挥,像在介绍自家庭院的一角:“能住在普罗旺斯真是福气。”
    确实,我们想,一点没错。如果冬天就是这样,我们从英国带来的那些严冬行李,那些靴子、大衣和厚毛衣,都不需要了。我们开车回家,暖和和的,肚子里装满了刚吃下去的美味,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下水游今年第一次泳。想到那些可怜的英国家伙正忍受寒冬的煎熬,不禁窃窃自喜起来。
    其时,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西伯利亚来的寒风正加速进行最后一段旅程。我们听说过西北风劈开电线杆,甚至把老太太吹到水沟里去的事。当它犹如厉鬼一般挟.呼啸之声穿门过户,人畜皆为之惊恐时,能导致家庭失和。工作无心、牙疼头痛——总之凡是不能怪罪政府的问题,普罗旺斯人都以一种被虐待狂似的语气,骄傲地说是冬季狂风造成的。
    高卢人(法国)爱说笑。我们暗想,他们若领教过英伦海峡那头的强风和几乎像鞭子打在脸上的雨,就不会这么自夸自擂了。他们描述季风的可怕时,我们假装害怕,其实心里偷笑。
    当这年第一场季风咆哮直下隆河河谷时,我们全无准备。风灌入我们新宅的西翼,掀起屋瓦,抛进游泳池。一扇没锁好的窗子也被吹掉。气温在24小时内骤降20℃;先降到零度,然后零下6℃。马赛气象局测到风速达每小时180公里。老婆大人不得不穿着大衣做饭,我则戴着手套打字。我们不再谈游泳的事,倒开始考虑要不要装中央系统暖气。一天早晨,传来像是树枝折断的僻啪声。水管受不了水冻结为冰而带来的压力,一根接一根地爆裂了。爆裂的水管塞满冰块,膨胀地悬在墙上,曼尼古西先生用他水电工的专业眼光,仔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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