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西装的人带着一条狗走进来,占据了最后一张空桌。老板娘的女儿说,年长的一位据称曾是中东某大使:“是贵人哪。”他坐在泥水匠、水电工和卡车司机中间,拿小片香肠喂他的狗。
沙拉盛在玻璃碗中送来。芦笋沾了酱,滑溜溜的。又有一支椭圆形碟子,是拌了番茄酱的面条,和淋了浓汁的洋葱猪排。我们想如果这算是暑天的清淡食物,不知道冬天里老板娘给客人吃什么。我们希望她打消退休的念头。此刻她已在酒吧后方坐定,”是个矮小但匀称的女人,头发仍黑而且丰满,劲头十足看上去像是可以永远做下去。
她的女儿收拾了桌子,把剩下的红酒倒进我们的杯子,接着又叫来一瓶,外带一碟乳酪。早到的客人已经准备回去工作,他们抹着山羊胡子,问老板娘明天打算给他们吃什么。“好吃的就是了,”她说。
吃完乳酪,我是再也吃不下了。对美食从不拒绝的妻子,则又要了一块柠檬蛋塔。餐厅里开始弥漫着咖啡香和烟味。阳光照进窗口,把满室氛红映成蓝色。我们叫了咖啡,要求结帐,但此地不用帐单,客人离去时在酒吧前会帐。
老板娘说,我们的餐费是每人50法郎,咖啡4法郎,酒包含在餐费内。难怪这地方天天客满。
她真的要退休了吗?
她停下擦试吧台的动作。“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说:“要决定是下田还是进厨房。那时候我就讨厌下田,辛苦又肮脏。”她垂下眼去看,保养得很好,白净得让人惊讶的双手。“于是我选择了下厨。结婚以后,我们搬到这儿,已经烧了38年的菜。够久了。”
我们说那太遗憾了。她耸耸肩。
“人会累的。”退休以后,她准备搬到奥伦奇(Orange)去,住在有阳台的公寓里,坐着晒太阳。
两点钟了,大厅空落落的只有一个满脸风霜、两鬓斑白的老人,正拿方糖浸咖啡。我们感谢老板娘做得这么好的午餐。
“没什么。”她说。
外面热浪袭人。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回家的路像海市蜃楼。空气像液体似地波光翻翻,葡萄叶垂下了萎蔫的头,农家的狗默然无声,乡野出奇的静谧,像是沓无人烟。这是适合潜入泳池、躺上吊床,读一本轻松读物的下午,一个没有工人也没有客人的难得的下午。连时光的移动,似乎都是轻缓慵懒的。
傍晚,皮肤晒痛了,丰盛的午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该筹备每周例行的运动大会了。
铁球大赛
法国滚球(boules),是我们心目中人类所发明的最有趣的一种运动。有些朋友与我们有同感,便下达挑战书,相约每周会战一次。我俩身为“梅纳队”成员,誓将在球场上争取胜利。
很久以前,有一次来普罗旺斯度假,看见一个老人在鲁西荣村(Roussillon)邮局下方的球场上,跟人打了一下午的球,争争吵吵,其乐无穷。我们便也买了一套球具,带回英国。可是这项运动不适合在潮湿多雾的英国玩,只好任它在储藏室里长蜘蛛网。搬来普罗旺斯之后,我们拆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套球具。光滑而结实的球面,恰到好处地握在掌心;铁制的球体,沉重而有光泽。互相碰撞时发出“啵!”的声音,听起来很过瘾。
有一群人,每天在奔牛村教堂边打球。其中有些人堪称专业球手——那是说,他从六公尺外便可击中人脚趾上的球。我们研究其球技,然后回家练习,我们注意到,真正的高手出球时屈膝而蹲,手指弯曲抓球,掌心向下。这样球抛出时,手指的摩擦力导致球旋转。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球风:随着每球抛出而发的自怨自艾或加油打气口号;球的落点太近或太远时,耸肩或诅咒的动作等。我们不久便精心研究此道,只可惜打击不准。
有两种基本出球法:滚地球和高飞球。掷高飞球的用意是企图把对手的球撞开。我们看到有些人出球真是精准,我们虽也在家苦练,又是屈膝又是诅咒的,但要想加入一场认真的球赛,像奔牛村球场经常举行的那种,还需要磨练多年才行。
滚球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游戏,初学者打第一只球出去,就能乐在其中。首先,要把母球——一支木制小球——掷向球场上方;然后,与赛者各持三支铁球,轮流掷出。全部掷完,谁的球最接近母球,谁就是赢家。为了区别不让混淆,各人的铁球上都按有不同的花纹,计分方式有好几种,每个地区的玩法和规则也稍有差异。因此,东道主队如果仔细规划,可能大占便宜。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彼得·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