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皮记(100)

2025-10-09 评论

    打开所有科学大门的钥匙无疑是一个问号;我们所获得的重大发明大多数应归功于怎么办?处世的诀窍也许就在于随时向自己多问一个为什么?可是,这种故意做作的先见之明,也会破坏我们的幻想。因此,瓦朗坦在没有经过哲学思考之前,便把老处女的善行作为他浮想的课题,觉得这里面充满了辛酸。
    “即使我被一位贵妇人的伴娘爱上了,”他想,“这也并不奇怪:我才二十七岁,有贵族头衔,有二十万法郎的年收益!但她那位比猫儿还怕水的女主人,竟把她带到船上,送到我身边来,岂不是桩奇妙的事?这两个女人到萨瓦省来是准备象土拨鼠般过冬的,她们睡到中午,还在问是否天亮了,今天却在八点钟之前起床,为的是要跟踪我,却想使人相信这完全是巧遇!”
    不久之后,这位老处女和她那种四十岁的人的天真行径,在他眼里变成了这个虚伪和戏弄人的社会的卑鄙奸计,拙劣阴谋,一种教士或女人的无谓争吵的新花样。
    所谓决斗,想是无稽之谈或是别人借以吓唬他的吧?这些胸襟狭隘,象苍蝇般放肆的令人讨厌的家伙,终于刺激了他的虚荣心,唤醒了他的骄傲感,挑动了他的好奇心。他既不愿上他们的当,也不甘当懦夫,况且,也许他觉得这幕小剧有趣,所以当天晚上他到俱乐部来了。他靠在壁炉边,手肘搁在大理石的壁炉台上,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大厅中,他在细心研究,不让自己授人以任何把柄;但是,他同时在观察别人的脸色,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以自己的审慎态度向整个集会挑战。就象一只猛犬确信自己的力量,在家里等候战斗,不作无谓的狂吠。
    晚会将结束的时候,他在游戏厅里漫步,从厅的入口处走到台球室的入口处,时而向室内看一眼,发现里面有几个青年人在打台球。他转了几个圈之后,听到人家说着他的名字。尽管谈话的声音很低,拉法埃尔也不难猜出他已成为他们争论的对象,最后,他终于听到了几句大声说的话:
    “你吗?”
    “对,是我!”
    “我才不信任你呢!”
    “我们打赌好吗?”
    “噢!他行。”
    正当瓦朗坦为了好奇,想要知道他们打赌的目标,而向前来细听他们的谈话时,一个高大,强壮,气色很好的青年,从台球室里走出来,他是属于那种倚仗膂力、态度横蛮、目光逼人的人。
    “先生,”他用镇定的语调对拉法埃尔说,“我受委托告诉您一件您似乎不知道的事:您的脸孔和您本人,使这里所有的人都讨厌,尤其是我……您很懂礼貌,不会不肯为公众利益而牺牲自己,所以我请您不要再到俱乐部来。”
    “先生,开这种玩笑,在帝政时代的兵营里曾经流行过,可是,时至今日,这个调门已很不吃香了。”拉法埃尔冷冷地回答。
    “我并不是开玩笑,”那青年人说,“我跟您再说一遍:您居留在这儿将使您的健康变得更坏;炎热的气候,强烈的阳光,客厅里的空气,团体的生活,都对您的病有害。”
    “您在哪里学的医?”拉法埃尔问道。
    “先生,我在巴黎勒帕热射击场获得过射击学士学位,还在剑术大师塞里西埃①门下得过博士头衔。”
    ①作者这里说的塞里西埃,疑是指格里西埃,他是当时著名的击剑教师。
    “您只剩下最后一个学位未曾取得,”瓦朗坦回答,“请您学一下礼法吧,那您就会成为一位完美的绅士。”
    这时候,一群微笑的或沉默的青年走出台球室,别的玩纸牌的人也对这事很关心,都放下纸牌走过来了,听别人吵架最能满足他们的嗜欲。独自置身于这个充满敌意的人群中,拉法埃尔努力保持镇静,并使自己不犯任何错误;但是,他的对手决心要嘲弄他,而这种嘲弄非常机智,既极尽挖苦的能事,又包含着极大的侮辱,他便严肃地回答说:
    “先生,今天再也不允许打别人的耳光了,可是,我真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痛斥您的这种卑鄙行为。”
    “够啦!够啦!明天你们自己去算账吧,”几个青年人说着话,便冲过去把两个吵架的人分开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巴尔扎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