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霍尔木兹,波斯湾的一个小岛,盛产珍珠。
游手好闲的人,每天晚上在意大利剧院或大歌剧院里准能看到这对漂亮的非正式夫妻。如果开始时,贵族沙龙里有什么流言蜚语引人发笑,不久之后,由于巴黎发生的一连串重大事件①,使人忘记了这两个于人无害的情人;最后,为了堵住那些伪装正经的女人的嘴,他们宣布了婚期,凑巧他们的佣人都不多嘴,这一来就没有任何太露骨的恶意中伤来损害他们的幸福。
①指一八三○年七月革命以后发生的一连串政治事件,包括一八三二年和一八三四年的起义。
接近二月底的那些日子里,天气已相当好,这使人相信快乐的春天即将到来。一天早上,波利娜和拉法埃尔两人在一个小花房里共进早餐,这是一间和花园平行的、摆满盆花的小花厅。冬天温暖浅淡的阳光,穿过稀疏的小灌木照射进来,使室内的温度变得暖和了。各种树叶和各种颜色花簇的强烈对照,阳光和阴影的变幻莫测,都使人觉得非常赏心悦目。
整个巴黎都还在可怜的炉火前取暖时,这对青年夫妇却在山茶花,丁香花和灌木下欢笑。他们快乐的面孔从水仙,铃兰和孟加拉玫瑰花丛中出现。在这个春意盎然,丰富多彩的温室里,他们脚下踩着的是五颜六色的地毯般柔软的非洲草席。绿色细麻布裱糊的墙壁,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室内木器是用看来粗糙,其实表面光滑洁净的木头制成的。一只小雄猫被牛奶的香味吸引,走来蹲在桌子上,让波利娜用咖啡把它弄得一身脏;她跟它逗乐;让它仅仅嗅到奶油的香味而吃不到,用以训练它的耐性,延长她们的嬉戏,每当小猫做出怪相,她就哈哈大笑,并且用无数的玩笑来阻止拉法埃尔看报,报纸从他手上掉下来已经十次了。这个清晨的场景充满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就象一切既自然又真实的幸福。
拉法埃尔始终装出看报的样子,其实在偷偷欣赏波利娜和猫儿的玩耍,他的波利娜随便穿着一件晨衣,头发蓬松,套在黑丝绒拖鞋里的一双雪白的小脚微露一点蓝色的脉管。她这样的室内便装打扮实在迷人,就象威斯托尔①的神奇的肖像那样美妙,她似乎同时既是少女又是妇人;也许她更象少女,她就这样享受着完满的幸福,她只知道爱情的最初的快乐。
当拉法埃尔完全沉醉在甜蜜的幻想里时,便忘记了他的报纸,波利娜拿过来,把它揉皱,搓成一团,扔到花园里,小猫看见便跑去追逐这个旋转的东西,它象政治那样,始终是在团团转。拉法埃尔被这场儿戏逗乐了,他打算继续看报,做了一个想举起那张报纸的姿势,不料报纸已不在他手里,于是引起一场大笑,笑声是那么爽朗、愉快,他们一再出现的笑声,就象鸟儿的清啭。
“我忌妒报纸,”她说,一面揩拭她象孩子般的狂笑所流出的眼泪。突然间,她又重新成为妇人,接着说,“在我面前阅读俄国的布告,喜欢尼古拉皇帝的散文②,不喜欢爱情的语言和爱情的眼色,难道这不是一种不忠的行为?”
“我没有读报呵,亲爱的天使,我在看你哩。”
①威斯托尔(1765-1836),英国画家,以给莎士比亚和弥尔顿的作品作插图而闻名于世。
②指俄国沙皇尼古拉残酷镇压波兰起义后发布的诏书。
就在这时候,园丁沉重的脚步声,他那双钉着铁钉的鞋子走在花径的沙子上发出的响声,从暖室附近传来了。
“侯爵先生,请原谅,要是我打扰了您和夫人,可是我给您带来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奇怪东西。刚才从井里打水的时候,我带上了这个古怪的水生植物!就是它!看来它是很习惯在水里生活的,因为它一点儿不湿,也不潮。象木头般干,而且一点不腻手。侯爵先生见识当然比我广,所以我想还是应该拿来给他看,他准会对这东西发生兴趣。”
于是园丁便把那块毫不容情的,面积已不及六方寸的驴皮递给拉法埃尔看。
“谢谢,瓦尼埃尔,”
拉法埃尔说,“这东西真的非常古怪。”
“你怎么啦,我的天使?你脸色都发白了!”波利娜嚷道。
“你走吧,瓦尼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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