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皮记(86)

2025-10-09 评论

    ①尼布尔博士(1766-1831),以其《罗马史》闻名,他的父亲老尼布尔(1733-1815)是德国旅行家,他到过阿拉伯和东方,著有几部旅行记。
    ②珀伽索斯,希腊神话中长有一对翅膀的神马。做坐骑的驴子,是由一只母驴和一只驯化了的野驴交配产生的,按照一种记不清的古老传统,这些驴子都染成了红色。这种习惯做法,也许能给‘跟红驴子那么凶’那句谚语提供依据。我想,当初在法国,生物学还不被人重视的时候,也许有那么一个旅行家,偶尔带回来一只这类奇怪的动物,它对于受人役使简直难以忍受,这就是那句谚语的来源。你给我看的那块皮,”他接着说,“那就是一只野驴的皮。我们对于粒状皮这个名词的出处,有不同的见解。有人认为。chagri是一个土耳其字。别的人则认为cha-ri是帕拉斯详细叙述过的制造这种兽皮的硝皮厂所在城市的名字,这儿硝制出的驴皮表面上起一种特殊的颗粒,尤其为我们所欣赏;而马泰朗①却写信告诉我,说cbagri是一条小河……”
    “先生,我感谢您给我这些指教,它将给东姆-卡尔麦②那类可敬的修士提供奇妙的注释资料,如果本笃会还存在的话;但是,我荣幸地提请您注意,这张皮当初是和……这张地图一般大小的,”拉法埃尔说,同时指给拉弗里伊看一张展开的地图:“可是,三个月来,它却明显地缩小了……”
    ①马泰朗可能是杜撰的名字,也可能因拼法错误,无从查考。
    ②东姆-卡尔麦(1672-1757)是一位古老教义的注释家,以注释详尽、细致著称,曾被本笃会授予“东姆”的尊称。
    “好,我明白了。”学者答道,“先生,凡是生物遗体的原始组织,都要受到自然衰败规律的支配,这是不难理解的,而其衰败的过程又受到气候的影响。金属本身或膨胀或收缩,都有明显的表现,因此,工程师都知道要在最初用铁棍支撑的大石块之间保持相当的距离。科学的领域是广大的,人类的生命却是很短的。因此,我们并不奢望能认识大自然的一切奇怪现象。”
    “先生,”拉法埃尔几乎有点困惑地接着说,“请原谅我向您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您确信这张皮也会服从于动物学的一般规律,即是说,它也能够伸张吗?”
    “噢!那当然!……啊!该死的!……”拉弗里伊先生说,一面用手试着把那张灵符拉大一点。“可是,先生,要是您愿意去看看著名的力学教授普朗歇特,他一定有办法使这张皮变软,使它伸张。”他补充说。
    “啊!先生,您可救了我的命啦!”
    拉法埃尔向这位自然科学专家告别后,立即跑到普朗歇特家去,把那和善的拉弗里伊留在他的堆满大口瓶子和植物标本的研究室里。拉法埃尔自己还不知道他这次出访,竟带回了整个人类的学问:一部术语汇编。这位好好先生拉弗里伊很象桑丘-潘沙给堂吉诃德讲述母山羊的历史,他数着羊群玩,并把它们编了号。直到行将就木的时候,他才刚刚弄清楚上帝为了一个不可知的目的而在世界各地繁殖的无数的家畜群中的一小部分。如今拉法埃尔心里高兴了。
    “我要好好控制我的驴子,”他大声嚷道。
    斯特恩在他之前曾说过:“如果我们想要活到老,就要把我们的驴子驾驭好。”那畜生实在太古怪了!——

    普朗歇特是个身材瘦高的人,真正是一个永远沉于冥想的诗人,始终忙于凝视一个无底的深渊:运动。庸才把这些卓绝人物视为疯子,不可理解的人物,他们对豪华生活和人情世故毫不介意,整天嘴里叼着一支熄灭了的雪茄,或者是常常没有把上衣的钮子扣对,便到人家的沙龙去做客。某天,在长时间测量空间之后,或者是把许多未知数(X)累积在从大A小a到大G小g(Aa-Gg)之下后,他们就对某种自然规律进行分析,并分解最简单的元素;突然间,民众赞赏一种新的机器或某种平板马车,它的简易的结构使我们既吃惊又困惑!
    于是那个谦虚的学者微笑着对他的敬仰者们说:“我到底发明了什么呢!一点也没有。人类发明不出力量,他只能指挥力量,而科学则主要在于摹仿自然。”
    拉法埃尔的来访惊动了那位两腿笔直地站着,象一个被处绞刑的人挺直地吊在绞刑架下的力学家。普朗歇特正在观察在日晷仪上转动的一颗玛瑙珠,等待它停止下来。这可怜人既未受勋,也未得过奖金,因为他不懂得渲染自己的计算能力。他只满足于在平凡的生活中有一次科学的发现,既不想到光荣,也不想到人世,甚至没有想到他自己。他只是为科学而生活在科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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