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劫持了。”教士又说了一遍。
“你把她怎么样了?你是在化妆舞会的第二天把她弄走的……”
“对,是在舞会的第二天。举行舞会那天,我看到你身边的一个人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侮辱。对那些人,我不想抬起脚踢他们……”
“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吕西安打断他的话说,“你干脆叫他们是魔鬼吧!那么,与他们相比,那些被送上断头台的人都是天使了!你知道可怜的‘电鳐’为他们之中三个人做了什么吗?其中一人当了她两个月的情夫:她很穷,为面包而沦作娼妓。他没有线,就像我当时你在河边①遇上我的时候一样。这小伙子半夜起来,去食橱里寻找姑娘晚餐剩下的东西吃。姑娘最后发现了这一举动。她理解这种羞耻,便故意留下很多食物。她为此感到很高兴。她在从歌剧院回来的马车上,对我说了这件事,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第二个人偷了钱,当人家还没发现时,她设法借给他那笔数目,让他如数送还。可是他却一直忘记把这笔钱还给这个可怜的姑娘。对那第三个人呢,她演了一出闪烁费加罗天才的喜剧,她扮成他的妻子,去做一个有财有势的男人的情妇,这个男人把她当作最天真的有产者妇女,她由此为那个人赚了大钱。她救了一个人的命,挽救了另一个人的名誉,让最后一个人发了财,如今一切不就是为了发财致富么!可是,他们却是这样来报答她!”
①巴尔扎克在《幻灭》中写到吕西安曾企图投水自杀。
“你想叫他们死吗!”埃雷拉说,眼里有点儿泪水。
“好了,好了,你真好心!我了解你……”
“不,狂怒的诗人,你得把所有的事全部告诉我。”教士说,“‘电鳐’已经不存在了……”
吕西安向埃雷拉猛扑过去,要扼住他的咽喉。他的劲儿那么大,换了别人早被撞倒了,但是西班牙人的胳膊把诗人挡住了。
“你听我说,”他冷静地说,“我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清白、纯洁、有教养和笃信宗教的女子,一个体面的女子,她正在受教育。在你的爱情支配下,她能够也应该成为尼侬,玛丽蓉,德-劳尔姆,杜巴里那样的人,正如那位记者在歌剧院所说的。你可以把她认作你的情妇,也可以躲在你创作的艺术品的幕后,后一种办法更为明智,两种办法都会带给你名利、快乐和腾达。但是,如果你既是伟大的政治家,又是伟大的诗人,艾丝苔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个妓女,她以后说不定会使我们摆脱困境,她可是价值千金啊!喝吧,但是不要喝醉。如果我不制止你的冲动,看你今天会走到什么地步?你可能会和‘电鳐’一起,在我把你拉出来的贫困的泥潭中挣扎呢。给你,看吧!”埃雷拉像塔尔马在《曼利于斯》①这出戏中那样简练地说。埃雷拉却从未看过这出戏。
①“给你,看吧!”是戏剧《曼利于斯》中的一句台词。
这令人可怕的回答使诗人陷入心醉神迷的惊奇之中,一张纸落在诗人膝头上,使他惊醒过来。他拿起纸,阅读艾丝苔小姐写的第一封信。
致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先生
我亲爱的保护人:
我第一次运用表达我思想的能力,不是为了描绘吕西安可能已经忘却的爱情,而是向您表示感激,您看到这个事实,难道不认为在我心中感激比爱情占有更重的分量吗?但是,我不敢对他说的话,我要对您说。您是上帝的人,而他还在依恋着大地,这是我的幸运。昨天的仪式在我心上留下无限珍贵的宽恕,所以我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您的手中。即使我远离我的心上人而死去,我也是像玛德莱娜那样,灵魂得到净化而死的。对他来说,我的灵魂将成为与他的保护神争着要保护他的天使。我怎能忘记昨天的盛会呢?我怎能愿意放弃我已经登上的光荣宝座呢?昨天,我在受洗礼的圣水中洗掉了我的全部污垢,我领受了我们救主的圣体,我成了他的一个圣体龛。此时此刻,我听到天使的歌声,我不再是一个女人。我在大地的欢呼声中开始光辉灿烂的生活,在令人陶醉的香烟缭绕和祈祷声中受到世界赞美,为一位天国的配偶像处女一样装饰打扮。我觉得自己能配上吕西安了,这是我过去从未希冀的。我弃绝了一切不贞洁的爱,除了美德的大道,我不愿走任何的路。如果我的肉体比我的灵魂更软弱,那就让这肉体死去吧。请您作我的灵魂的裁判员。如果我死了,请您告诉吕西安,我是在开始心向上帝时为他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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