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86)

2025-10-09 评论

    “我猜到你的意思,格拉拉,”特-朗日太太说。“你要一去不回的走了;你未走之前,我有番话要跟你说,我们之间不能有一点儿误会。”
    特-朗日太太挽着特-鲍赛昂太太的手臂走到隔壁的客厅里,含着泪望着她,把她抱着,亲她的面颊,说道:
    “亲爱的,我不愿意跟你冷冰冰的分手,我良心上受不了。你可以相信我,象相信你自己一样。你今晚狠伟大,我自问还配得上你,还要向你证明这一点。过去我有些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没有始终如一,亲爱的,请你原谅。一切使你伤心的行为,我都向你道歉;我愿意收回我说过的话。患难成知己,我不知道我们俩哪一个更痛苦。特-蒙脱里伏先生今晚没有上这儿来,你明白没有?格拉拉,到过这次舞会的人永远忘不了你。我吗,我在作最后的努力;万一失败,就进修道院!你又上哪儿呢,你?“
    “上诺曼地,躲到古撤尔乡下去,去爱,去祈祷,直到上帝把我召回为止。”
    子爵夫人想起欧也纳等着,便招呼他:
    “技斯蒂涅先生,你来吧。”
    大学生弯着身子握了表姊的手亲吻。
    特-鲍赛昂太太说:“安多纳德,告辞了!但愿你幸福。”她转身对着大学生说:“至于你,你已经幸福了,你年轻,还能有信仰。没想到我离开这个社会的时候,象那般幸运的死者,周围还有些虏诚的真诚的心!”
    拉斯蒂涅目送特-鲍赛昂夫人坐上旅行的轿车,看她泪眼晶莹同他作了最后一次告别。由此可见社会上地位最高的人,并不象那般趋奉群众的人说的,能逃出感情的规律而没有伤心痛苦的事。五点光景,欧也纳冒着又冷又潮湿的天气走回伏盖公寓。他的教育受完了。
    拉斯蒂涅走进邻居的屋予,皮安训和他说:“可怜的高老头(86)没有救了。”
    欧也纳把睡熟的老人望了一眼,回答说:“朋友,既然你能克制欲望,就走你平凡的路吧。我入了地狱,而且得留在地血。不管人家把上流社会说得怎么坏,你相信就是!没有一个讽刺作家能写尽隐藏在金银珠宝底下的丑恶。”——
    ①作者假定特-鲍赛昂夫人的母家是蒲高涅王族。中世纪时与十五世纪时,蒲高涅族曾两次君临法国。
    ②尼沃贝相传为弗里莫女王,生有七于七女,以子女繁衍骄人,被狄阿纳与阿波罗将七于七女杀尽。尼沃贝痛苦之极,化为石像。希腊雕塑中有十四座一组的雕像,统称为尼沃贝及其予女。今人以尼沃贝象征母性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皮安训要出去,叫醒拉斯蒂涅,接他的班。高老头(86)的病势上半天又加重许多。
    “老头儿活不到两天了,也许还活不到六小时,”医学生道,“可是他的病,咱们不能置之不理。还得给他一些费钱的治疗。咱们替他当看护是不成问题,我可没有钱。他的衣袋,柜子,我都翻遍了,全是空的。他神志清楚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连一个子儿都没有了。你身上有多少,你?”
    “还剩二十法郎,我可以去赌,会赢的。”
    “输了怎办?”
    “问他的女婿女儿去要。”
    皮安训道:“他们不给又怎办?眼前最急的还不是钱,而是要在他身上贴滚热的芥子膏药,从脚底直到大腿的半中间。他要叫起来,那还有希望。你知道怎么做的。再说,克利斯朵夫可以帮你忙。我到药剂师那儿去作个保,赊欠药账。可惜不能送他进我们的医院,招呼得好一些。来,让我告诉你怎么办;我不回来,你不能离开他。”
    他们走进老人的屋子,欧也纳看到他的股变得没有血色,没有生气,扭做一团,不由得大吃一惊。
    “喂,老丈,怎么样?”他靠着破床弯下身去问。
    高里奥眨巴着黯淡的眼睛,仔细瞧了瞧欧也纳,认不得他。大学生受不住了,眼泪直涌出来。
    “皮安训,窗上可要挂个帘子?”
    “不用。气候的变化对他已经不生影响。他要有冷热的知觉倒好了。可是咱们还得生个火,好煮药茶,还能作好些旁的用处。等会我叫人送些柴草来对付一下,慢慢再张罗木柴。昨天一昼夜,我把你的柴跟老头儿的泥炭都烧完了。屋于潮得厉害,墙壁都在淌水,还没完全烘燥呢。克利斯朵夫把屋子打扫过了,简直象马房,臭得要命,我烧了些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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