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照顾她吗,嗯,科坦?”福芝罕伯爵问。他什么话都没听见,心里只想着弟媳妇。
“放心好了!”
“那么谢谢你,再见了!”——“来吧,先生,”他对兄弟说。
亲王表面上眼神很镇静的望着两兄弟,举动态度、体格性格那么不同的两兄弟:一个勇敢,一个懦怯;一个好色,一个严肃;一个清白,一个贪污;他望着他们,心里想:
“这个脓包是不会死的!而我可怜的,那么清正的于洛,他却是非死不可的了!”
他在自己的椅上坐下,重新拿起非洲的公事来看,那个动作表现出做领袖的冷静,同时也表现出疆场上磨练出来的,深刻的怜悯!事实上再没有比军人更富于人情味的,尽管表面上那么粗鲁,尽管作战的习惯养成了战场上必不可少的,绝对的冷酷。
下一天,各报在不同的标题之下发表了几则不同的消息:
于洛-德-埃尔维男爵业已申请退休。这位要员的辞职,闻与阿尔及利亚办事处的账目不清有关。该案爆发,乃系两个办事员一死一逃所致。男爵获悉误信部属,以致发生渎职情事之后,大受刺激,在部长室内当场入于瘫痪状态。
于洛-德-埃尔维先生为于洛元帅胞弟,前后服务已达四十五年。他不但是行政方面的干才,私人行事亦足称述,此次虽经挽留,终不允打销辞意,甚为各方惋惜。他在帝国禁卫军华沙军需总监任内,以及一八一五年为拿破仑临时征召的大军担任组织事宜,均迭著劳迹,至今为人称道。
在朝的帝国遗老从此又弱一个。于洛男爵自一八三○年起即为参事院及陆军部的能员,素为上峰倚畀云云。
阿尔及尔讯——一度由若干报纸过事渲染的粮秣案,兹因主犯死亡,已告结束。若安-斐歇尔在狱自杀,同谋一人逃匿无踪,闻将加以缺席判决。
斐歇尔向为承包军粮的供应商,诚实可靠,信用素著,此次误受在逃的仓库主任沙尔丹蒙蔽,致愤而自杀云。
在《巴黎琐闻》栏内,又有下面一段消息:
陆军部长为杜绝流弊起见,决定在非洲设一军粮办事处,主任人选已调派科长玛奈弗充任。
于洛男爵退休之后,署长一缺,逐鹿者大有人在。据闻内定由拉斯蒂涅伯爵的内兄,议员马夏尔-德-拉罗什-于贡伯爵继任。
参事院请愿委员马索尔先生将调任参议官,马索尔遗缺则由克洛德-维尼翁升充。
在所有的谣言之中,对于反对派报纸最危险的却是官方散布的谣言。不论记者如何狡狯,遇到他们的老同事,象克洛德-维尼翁那样,从报界转入政界而爬到上层的人略施小技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无意之间上当的。报纸只能用报馆记者去把它攻倒。所以我们不妨套用伏尔泰的句法①,说:
巴黎琐事并不是浅薄的人所想象的那回事——
①见伏尔泰的悲剧《俄狄甫斯》,原句是:“教士们并不是浅薄的人所想象的那回事。”
于洛跟着元帅回去,恭恭敬敬让长兄在车上占着后座,自己坐在前面。弟兄俩一句话也不说。埃克托垂头丧气。元帅聚精会神,仿佛在那里鼓起所有的力量,预备挑那千斤重担。回到府第,他不出一声,只用威严的手势把兄弟带进书房。伯爵曾经从拿破仑手里得到一对凡尔赛制造的精美的手枪,刻着拿破仑皇帝赐于洛将军几个字;他从书桌中拿出匣子,抽出手枪,指着对兄弟说:
“这才是你的救星!”
在半掩的门中间张望的李斯贝特,赶紧奔出去跳上马车,吩咐立刻赶到翎毛街。她把元帅威吓兄弟的事告诉了男爵夫人,二十分钟内就把她带了来。
伯爵对兄弟看也不看,径自打铃把那个当差的,跟了他三十年的老兵叫了来。
“博比埃,你去把我的公证人、斯坦卜克伯爵、我的侄女奥棠丝、国库的经纪人,一齐邀来。现在十点半,我要这些人在中午赶到。你坐车去……加点儿劲呀!”他从前那句不离嘴的共和党人的老话又说了出来。他又那么怕人的把脸一沉;一七九九年在布列塔尼剿灭保王党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副神气使弟兄们打起精神,不敢怠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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