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姨(56)

2025-10-09 评论

    “我一定替你省钱,”阿黛莉娜说。
    “啊!你真是女人之中的瑰宝。”
    “伟大的埃克托!我到死都祝福你,因为你把奥棠丝嫁得这么圆满……”
    这样,美丽的于洛太太的家便开始降级,同时也开始了她弃妇的生涯,一如她丈夫对玛奈弗太太提供的庄严的诺言。
    矮脖子克勒韦尔老头,不用说在签订婚约的日子必须要请来的,他做得仿佛从没有过本书开场时的那回事,对于洛男爵也没有什么过不去。赛莱斯坦-克勒韦尔显得一团和气,老花粉商的气息固然还是很重,但民团团长的身分增加了他不少威严。他说要在结婚舞会上跳舞。
    “美丽的夫人,”他殷勤的对于洛太太说,“我们这辈人是什么都会忘记的;请你不要再把我挡驾,也请你不时赏光跟孩子们一块儿来。放心,我再也不说心里的话。我真糊涂,因为见不到你,我损失更大了。”
    “先生,一个正经女人对你刚才暗示的那种话是不会听进去的。只要你不失信,我当然很高兴使两家言归于好,至亲断绝往来本来是很难堪的……”
    “喂,你这个胖子多会生气啊,”男爵把克勒韦尔硬拉到花园内说,“你到处回避我,连在我家里都是这样。难道两个风流教主为了一个女人吵架吗?嗯,真是,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先生,我不是象你一般的美男子,凭我这点子微薄的本钱,你容容易易叫我受的损失,我却不能那么容易的得到补偿……”
    “你挖苦人!”男爵回答。
    “吃了败仗总该有这点儿权利吧?”
    以这样的语气开场,谈到结果,双方讲和了;可是克勒韦尔始终没有放弃报复的念头。
    玛奈弗太太一定要参加于洛小姐的婚礼。要把未来的情妇包括在来宾之内,男爵不得不把署里的同事,连副科长在内都一齐邀请。这样,一个大场面的跳舞会是不能省的了。以精明的主妇身份,男爵夫人觉得举行晚会还比请喜酒便宜,而且可以多请客人。因此奥棠丝的婚礼大吹大擂的很热闹。
    法兰西元帅维桑布尔亲王和纽沁根男爵,做了新娘方面的证婚人;拉斯蒂涅与包比诺两位伯爵做了新郎方面的证婚人。此外,自从斯坦卜克成名以来,流亡在巴黎的波兰名流都想交攀他,所以艺术家觉得也应当请他们。参事院与陆军部是男爵面上的客人;军界方面预备为福芝罕伯爵捧场,决定推他们之中几个德高望重的领袖做代表。非请不可的客人一共有两百位。在这种情形之下,小玛奈弗太太渴想到这个盛会里露露头角,炫耀一番,也是应有之事了。
    一个月以来,男爵夫人把钻石之中最精彩的一部分留做了妆奁,余下的都变了钱,作为女儿创设新家庭的开办费。一共卖了一万五千法郎,五千已经花在奥棠丝的被服细软上面。为新夫妇置办家具陈设,以现代奢华的条件来说,区区一万法郎本算不得什么。可是小于洛夫妇,克勒韦尔老头,福芝罕伯爵,都送了很重的礼,因为这年老的伯父早已留起一笔款子替侄女办银器。靠了这些帮忙,即使一个爱挑剔的巴黎女子,对新屋的陈设也无话可说了。青年夫妇的新居,租在圣多明各街,靠近荣军院广场。里面一切都跟他们的那么纯洁,那么坦白,那么真诚的爱情,非常调和。
    吉日终于到了,那一天,对父亲如同对奥棠丝与文赛斯拉一样是吉日:玛奈弗太太决定在她失身的下一天,也就是于洛小姐结婚的次日,在新居请温居酒。
    一生之间,谁没有经历过一次结婚舞会?每个人都能从贺客的神气与穿扮上面,把他们回想起来,觉得好笑。要是有什么社会现象能证明环境的影响的,结婚舞会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某些人穿上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竟会影响到另一些乎日穿惯漂亮衣衫的人,使他们也象把参加婚礼当做生平大典的人一样。你同时可以回想到:那些神情庄重的人物,把一切都看得无足轻重而照常穿着黑衣服的老年人;那般老夫老妻,脸上的表情,显出青年人才开始的人生,在他们已是饱经忧患的了;吃喝玩乐的欢娱,在这儿象香槟酒的泡沫;还有不胜艳羡的少女、一心一意夸耀行头的妇人,穷亲戚们狭窄的衣衫刚好和浓装艳服的人相映成趣;还有只想半夜餐的老饕,和只想打牌的赌客。一切都在这里,穷的、富的、眼热人的、被人眼热的、看破一切的、抱着幻想的、所有的人都象花坛里的青枝绿叶,烘托着一朵珍贵的名花:新娘。结婚舞会是整个社会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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