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男再也没有可说的了。
远处传来夜车通过铁桥的声音。
花子好像困了,她靠着母亲不动。
“她也是一个人嘛。”
花子母亲的这句话,在达男的心里反复品味。
在母亲的肩头,花子那双眼睛,在半闭的长长的睫毛之中放着光,她母亲所说的类似“感觉”的东西,丝毫没有浮现在上面。她那双眼睛就像不为人知而丢掉的黑宝石。
花子的脸在她母亲的胸前滑了下来,她的头低在母亲的膝头时,向达男那一面微笑了一下。
然后就慢慢地合上了眼。
似乎是火车响着汽笛出站了。
花子母亲说:
“达男,还是有些寂寞吧?”
“我这还是头回一个人睡呢?”
“是么?一直是你妈搂着你睡?”
“大娘,瞧你就的!”
“那么,和你姐住一间屋?”
“不,我是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面住过哪。”
“是么?所以有些害怕啦。”
花子母亲笑着说:
“夜再深一点,狐和狸子就在我们家周围叫着转悠。”
“您尽编瞎话吓唬我。我可不怕。夜莺和杜鹃也叫吧?”
“昨天夜里杜鹃也叫了么?”
“叫了。”
他居然出色地模仿了一遍杜鹃的叫声。
花子母亲吃了一惊,她觉得达男是个很有趣的男孩,所以瞧了瞧他的面孔。
“感觉冷清了可不好,今晚上我们也在这屋子睡。……把花子先放在这儿。”
她把睡着了的花子抱来,在达男的褥子边上放个枕头让她睡下,然后就让保姆帮着在隔壁房间铺好被褥。
这时,达男趴在褥子上看着熟睡中的花子那张脸。
“真讨人爱。她睡着了的时候和我们分毫不差。”
虽然他说话特怪,可是花子母亲再也不介意了,
“对呀,她睡着的时候,再也显不出她看不见啦,听不见啦。这时也许是这孩子的极乐世界呢。”
“可是她做什么梦呢?”
“梦?我这当妈的还没想到花子的梦哪。”
“花子在梦里也是聋子和瞎子么?”
“可也是……也许是这样。”
说到这里她母亲坐在她旁边,望着花子的脸。
“也许她根本就不做梦呢。”
“啊,那是为什么?这孩子半夜里有时候睡着睡着就哭了,有时候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是,如果根本没有看见过什么也没听见过什么,不就没有梦的根源了么。”
“梦的根源?可是,人只要活着,总会有这个那个的吧?”
花子被抱到隔壁房间的床铺上去了。她依然不知道,睡得很沉。
达男想着花子究竟做什么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个车站,深夜三点和四点也有火车通过。
红肚皮的鸫鸟,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叫。这天早晨,达男醒得很早。
因为昨天只给了一点粥吃,所以肚子空空,饿得睡不着。他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下雾。
他悄悄地挪出被窝,从防雨窗的缝子看看外面。
好像鸫鸟的小鸟,在花圃的尽头处边走边捡什么,它那小脚看得清清楚楚,似乎一伸手就能把它捉住。
没想到花子来了。
而且是抓住达男的脊背,和他一起看院子里情况。
“啊,花子,那儿有鸫鸟。”
达男漫不经心地这么说。
花子仿佛很不在意似地搂住达男。而且眼睛没有完全睁开,身上好像也没力气。达男把她抱起感到她的骨头好像很柔软……
“早啊,花子!”
花子的母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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