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21)

2025-10-09 评论

    当时的北京,即使是主要的街道,也只是两边的人行道铺垫着石子,中间并不铺垫。据说天一下雨就遍地泥泞,三天不下雨就积尘三尺,一刮风就“黄尘十丈”。
    碧蓝清澈的天空,布满黄尘的灰暗城墙和屋脊——这是看过多少遍的景色!
    “太腻味了!”龚定庵厌烦了。
    书籍全部搬到院子里,书房空旷起来。吴钟世一高兴,顺便又把书橱挪动了一下,准备把那里也打扫打扫。空书橱很轻。放在屋子东北角上的这张书橱一挪开,它背后的一扇窗户露了出来。
    “啊!对,这儿还有一扇窗子哩!”过去这里没有放书橱,后来藏书越积越多,十年前这扇窗子才被书橱堵了起来。
    吴钟世漫不经心地往这扇窗子外瞅了瞅。已经十年没有从这扇窗子往外看了。书房在二楼的东北角,可以从其他的窗户、不同的角度看到外面。
    这座不定庵面南是一条狭窄的胡同,背后是一家名叫昌安药铺的大药店。药铺的店堂朝北,面对着一条相当宽阔的大街。所以这两家是背靠背,中间有一条只能容一个人通行的小过道。不定庵和它的东西邻舍都是背靠着药铺的后墙,可见药铺是相当大的。
    昌安药铺的后墙弯弯曲曲,从不定庵的窗子看不到它的东侧。不过,由于角度的不同,从书房的这扇窗户可以看到它的东面。
    “啊呀……”吴钟世歪着脑袋沉思起来。药铺的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小门。而十年前确实没有。在这条勉强只能通行一个人的小过道里,东西两头又被药铺的仓库和药材粉碎场的房屋堵住。在这种地方开了一道门,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就好像要回答他的疑问似的,这时恰好一幅奇妙的情景进入了他的眼帘。
    从药铺的后门走出了一个人。天气这么热,这人却蒙头盖脑地罩着一块青布。东西两头都不能通行,这个人究竟要上哪里去呢?
    那个头蒙青布的人,对着吴家东邻的后墙弯了弯身子。
    “啊!明白了。”吴钟世是个机灵人。
    药铺的后门当然不是为了往东西两边通行而开的。一出这道后门,紧对面就是不定庵东邻人家的后门。那家也开了一道后门。看来是昌安药铺和不定庵东邻人家为了能够互相通行,才开了两道面对面的后门。
    刚才那个人弯了弯身子,那是为了开锁。
    在吴钟世沉思的时候,那个头蒙青布的人当然已经走进了这边的后门。“全部明白了!这件事应当告诉定庵。对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啊呀呀!”吴钟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2
    龚定庵是浙江杭州人,现年四十一岁,是公羊学者,也是一位诗人。他和妻子儿女住在北京的上斜街,但他的性格一向多情。
    他幼时被人们称为神童,但会试却屡遭失败。他长期中不了进士,有人为他辩解,说是因为他的字写得不好。其实恐怕还是由于他平素所习的学问不是应试的学问。道光九年,他三十八岁时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但成绩并不佳,未能进入翰林院。他胸怀“忧患”,一直停留于原来的正七品内阁中书的职位上,现在在国史馆担任重修《大清一统志》的校对官。曾经被任命当知县,但他辞谢未去。
    现在他抱着胳膊,坐在桌子边。他到这里来,除了想跟好友们聊聊天外,还有另外的目的。
    不定庵东邻的那户人家,他们戏称为“妾宅”。家主据说是山西商人,但谁也没有见过他。最近十年间,租房子的房客变换了三次,但都是年轻的妇女,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妓女出身的女人。看来不知是哪儿的财主专门在这里养妾,而且不时地更换。奇怪的是谁也没有见过这儿的男人。
    一年前又换了女人。
    当时吴钟世向不定庵的常客报告说:“这次来的可是个大美人,腰肢婀娜,简直像迎风摇曳的杨柳。而且不像是北里(妓院)出身的人。”
    可是有一天,一个少女大大咧咧地走进了不定庵的俱乐部。她自称是邻居。问她的姓名,她回答说:“我叫李清琴。”她年约十五六岁,脸蛋儿确实长得很漂亮,只是胖一点,跟她的年龄不相称,没有吴钟世所形容的那种“腰肢婀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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