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39)

2025-10-09 评论

    对方既然对自己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这次我也要跟你说一些你不懂的话。石田故意用日语说道:“我明白了。我看到了。鸦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大体上已经明白了。那些家伙确实沉溺在可怕的鸦片之中。不过,有些人能豁出性命来适应所好,这也未尝不可。好啦,咱们回去吧。”
    他想自己过去就未曾努力搞好保镖的工作。于是他指了指刚才进来的那道门,朝那里走去。余太玄一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过,他还是默默地跟着石田出了“三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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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大街上,石田才深深地透了一口气。
    这儿本来就有一种澳门的特殊气味,但他觉得自己比去三昧堂之前似乎更加能适应这种气味了。就连他脚下穿的布鞋,也似乎合脚多了。
    路边早已摆开了黄昏的晚市。商贩们把物品摆在草席上,扯开嗓门大声地招徕顾客。围拢来的顾客也大着嗓门讨价还价。
    穿着黑色裤子的女人们,伸出指头咒骂价钱太贵。蔬菜、水果摊贩也板着面孔,大声地嚷嚷着。
    “不贵!这价钱怎么算贵?东西太少啦!”
    “昨天才五文钱。”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这简直是杀人!”
    旁边一个黑人女佣人,露出一口白牙齿,微微地笑了笑。
    一个看来是拉丁族的中年西洋女人,靠在墙上,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场争执。她抱着胳膊,嘴里在咀嚼着什么。她那宽大的裙摆沾满了污渍。看来她是从果阿一带来的妓女。她搽了厚厚的白粉,但仍然遮不住脸上的皱纹。
    “你又不是千金小姐,难道不知道东西会涨价!”老头恶狠狠地这么说。不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由于进口鸦片而产生“漏银”问题,使得银价上升,物价全面飞涨。
    龚定庵写过一首《馎饦谣》——馒头歌:
    父老一青钱,馎饦如月圆,
    儿童两青钱,馎饦大如钱。
    盘中馎饦贵一钱,天上明月瘦一边。
    ……
    这首诗是定庵三十一岁时的作品,讽刺了十年前的社会。可是以后的社会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
    不过,中国人的乐天主义能驱除这种生活的艰苦。
    定庵在馒头歌的结尾这么写道:
    月语馎饦:圆者当缺,
    馎饦语月:循环无极,
    大如钱,当复如月圆。
    呼儿语若,后五百岁,俾饱而元孙。
    路旁的市场热闹非凡。看到这种活跃的景象,简直不可想象他们和三昧堂里那些烟鬼是同一个人种。
    鸦片烟鬼跑到哪儿去了呢?
    不过,偶尔也可看到一些惨白脸、耸肩膀的吸鸦片的人。也有的人大概是烟瘾发作了,走路踉踉跄跄的。他们或许是急急忙忙地往三昧堂那儿跑吧!

    连维材犹豫不决。每当他要拥抱西玲的时候,他总是犹豫不决。
    犹豫的时间很长。——对他来说简直是太长太长了。
    当他终于下了决心,于是就像要跳进深渊似的,紧闭眼睛,把手放到她的肩上。
    1
    第二年——道光十三年(一八三三)的春天。广州十三行街的公行会馆邀请连维材。
    清国的对外贸易一向是由得到户部批准的“行商”所垄断。这些行商组织了一种同业公会的组织,称作“公行”。这年公行的领导成员共有十家。相当于理事长的总商是怡和行,此外还有广利行、同孚行、东兴行、天宝行、顺泰行、中和行、同顺行、万源行和仁和行各家。他们不仅在买卖上,而且在关税征收和有关夷人的一切问题上都全面负责。
    从外商方面来看,他们对这种全面负责的同业公会组织并不感兴趣。商品的价格由公行单方面决定,外商不能同一般的工商业者自由地进行交易,所以动辄就指责公行制度,阿美士德号北航时提出的理由之一,就是“广州的贸易欠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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