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以后,一直有两个人跟踪他,不断与这边联系。吴钟世从扬州顺长江而下,路过上海,在金顺记的分店住了一宿。”
“金顺记?啊,是总店设在厦门的那个金顺记吗?”
“是。第二天在苏州访问了魏源的家。据说当天林巡抚恰好也在魏家作客。”
“这不会是偶然的巧遇。”
“我想这次会见可能是事先联系好了的。会见时底下人都远远地避开了,无法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
“行啦,能了解他见了什么人就可以了。”
“吴钟世第二天会见了金顺记的连维材。地点是在阊门的瑞和行。”
“以后呢?”
“根据昨天的消息,吴钟世在拙政园再一次会见了林巡抚;而且魏源和连维材于同一时间在天后宫附近碰了面。”
“一定是唾沫飞溅地谈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吧。不过,最近倒是经常听到连维材这个名字。”
“那是来自广州的消息吧?”
“对。在政界,对过去的一些好的规章制度,有些家伙主张要搞什么改革。在商界,好像也是如此。这个金顺记的连维材与林则徐的关系还不清楚吧?”
“目前只了解到两人在宣南诗社的会上、在不定庵里见过面。”
“广州的献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刚才收到了密信。”藩耕时拿出了信。
穆彰阿看完信,微笑着说:“十万两!这次劲头很大啊。”
“是的。看来广州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的。”
“苏州对林则徐的舆论怎么样?”
“好像很不错。……”药铺老板心里有点顾虑,这么回答说。
“这家伙生来就有一种受人欢迎的本领。不过,有什么别的情况没有?他的儿子们怎么样?”
穆彰阿对大的方针政策不在行,却擅长于绊人跤子的小动作。但林则徐为人廉直,没有空子可钻,无法找借口陷害他。去年英国船停泊上海是一个机会,但林则徐上任晚了,巧妙地逃脱了责任。“那么,他家庭里有没有什么丑闻呢?”——穆彰阿是这么想的。
“他的公子们好像都很不错。”藩耕时提心吊胆地回答说。
“是呀,大儿子汝舟据说跟他老子一模一样,可能很快就要中进士。二儿子聪彝、三儿子拱枢学业都很好。”穆彰阿对大官们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般地说出了关系并不密切的林家儿子的名字,药铺老板听得目瞪口呆。
5
这时,吴钟世正在苏州城外沿着城墙朝南边信步闲走。
他南下的目的是为了把北京的气氛传达给林则徐。直接面谈比写信更能表达生动具体的情况。
——穆党的进攻矛头看来是逐渐对准林则徐了。
北京的保守派逐渐集中了焦点。吴钟世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感到应当提醒林则徐。
这天他在虎丘的一榭园见到了林则徐,详谈了情况。
要传达的情况全都谈了。他觉得好像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他从虎丘坐船,在吊桥边登岸。桥的对面就是阊门。从这里至胥门的城西区,在繁华的苏州也算是最热闹的地方。
他站在万年桥边,抬头望着城墙。苏州的城墙高约九米。
“老爷,请让一让路。”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脚伕挑着担子走过来。挑的虽是小小的木箱,但脚伕却好像挑着很重的东西。而且有一个壮汉目光炯炯地跟在脚伕的身旁,一眼就可看出他是个会拳术的保镖。
“是银子!……”吴钟世低声地说。
他刚才见到林则徐时就曾谈到银子。白银现在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到国外。洋商要求用现银来换取他们的鸦片,眼看着国家的财富被他们剥削走了。
吴钟世穿过胥门,进到城里。
苏州是座水都。在这座城市里,水路纵横相联;在长达二十三公里的城墙外面,也像蜘蛛网似的密布着运河。也许是受到这些横行霸道的水路的威胁,街上的道路显得十分狭窄。苏州的特色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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