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207)

2025-10-09 评论

    山姆把笔插进墨水里,预备作必要的涂改时用,开始用非常富于戏剧性的语调念起来。
    “‘可爱的——’”
    “等一等,”维勒先生说,拉拉铃。“照老样子来两杯,我亲爱的。”
    “好的,先生,”女侍者说。她是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她们似乎摸着你的脾气啦,”山姆说。
    “是的,”他父亲答,“我从前在年轻的时候经常来。念下去,山姆。”
    “‘可爱的人儿,’”山姆念。
    “不是诗吧?”他父亲插嘴说。
    “不是,不是,”山姆赶忙回答。
    “我非常高兴,”维勒先生说。“诗是不自然的;好好的人谁都不念诗,除非是教区差役在送礼节[注]才念诗呀,不然就是华伦的鞋墨和劳伦的油呀,或者一些什么下流东西;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堕落到念诗的地步,我的孩子。重新开始读吧,山姆。”
    “‘可爱的人儿,我感觉到快要死了’”
    “那不好,”维勒先生说,从嘴里拿开烟斗。
    “不,不是‘快要死了’,”山姆答,把信对着光举起来,“是‘羞死了’,那里有个墨水点子——‘我觉得羞死了。’”
    “好的,”维勒先生说。“继续念下去。”
    “‘觉得羞死了,我完全被限’——我忘了这里是个什么字,”山姆说,用笔搔着头皮,努力要想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纸上呢?”维勒先生问。
    “我正在看呀,”山姆答,“可是那里又是一个墨水点子。我只看见一点儿头。”
    “可能是被陷‘害’吧,”维勒先生提醒他。
    “不,不对,”山姆说,“被限‘定’;那就对了。”
    “还不如被陷害好呵,山姆,”维勒先生庄严地说。
    “是吗?”山姆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的字眼了。”他父亲回答。
    “但是你不觉得那意思太过份吗?”山姆问。
    “唔,也许你那么说法更温柔一点,”维勒先生略加思索之后说。“读下去吧,山姆。”
    “‘觉得羞死了,我完全被限定了要和你谈谈,因为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确实是的。’”
    “那是非常好的情话,”大维勒先生说,拿开烟斗给这句话让出路来。
    “是的,我认为是比较好的,”山姆说,非常得意。
    “我对于这种写法,”大维勒先生说,“是喜欢它里面没有夹杂着那些名字,——什么维纳斯罗,都差不多,把一个年轻女人叫做维纳斯呀,安琪儿呀,有什么好处呢,山姆?”
    “啊!真是的,有什么好处?”山姆答。
    “叫她鹰狮也是一样的,或者就叫她独角兽,或者就干脆叫她纹章,那种东西大家都知道是些神话里的怪兽,”维勒先生继续发议论说。
    “正是一样嘛,”山姆答。
    “读下去吧,山姆,”维勒先生说。
    山姆照办了,继续读信;他的父亲继续抽烟,脸上带着特别使山姆获得教益的混合着聪明和喜悦的表情。
    “‘我没有看见你以前,以为所有的女人全都是一样的。’”
    “她们是这样的,”大维勒先生加入插句似的说。
    “‘但是现在,’”山姆继续念。“‘现在我发现我以前真正是个笨头笨脑的多疑的大傻瓜;因为谁都比不上你,而我也是谁都看不上,只看上了你。’我以为说得过份一点是更好呵,”山姆说,抬头看看父亲。
    维勒先生嘉许地点点头,山姆于是接着读下去。
    “‘所以我利用这个日子的特许,玛丽,我亲爱的——就像那经济困难的绅士在一个礼拜天出去走走的时候说的——来告诉你,自从我第一次也是仅有的那一次看见你以后,你的相貌马上就印在我的心里了,比照相机(你也许听说过这东西吧,玛丽,我的亲爱的)还要快得多和清楚得多,虽说它是只要两分十五秒就可以拍好一张相片、并且装好了带着挂钩的镜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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