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布煦旅馆开了房间;打算暂时不给匹克威克先生通信,等道拉先生的愤怒可能多少会消散一点之后再说;于是就想走出去看看这个城市,但是这里给他的印象却是一个他所见过的最污秽的地方。他观察了船坞和船舶,看了大教堂,打听了到克列夫顿去的路,按照别人的指向向那里走去。但是,正如布列斯托尔的人行道不是世界上最宽阔和最清洁的,它的街道也完全不是最直或者最不错综复杂的;文克尔先生被它们那种无数的拐弯抹角弄得胡里胡涂,四下里望着想找一个适合的铺子要打听一下道路。
他的眼光落在一所新油漆的房屋上,那房子是最近改装的,又像铺子又像住家;有一盏红色的灯挂在大门上的扇形窗户上面,所以即使那扇从前是前客堂的房间的窗户顶上没有“外科”这两个金字漾在壁板上,也足以证明那是一个行医的人的住所。文克尔先生觉得这是问路的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于是迈进放着贴了金色签条的抽屉和瓶子的铺面;他看见那里没有人,但是里面后间的门上也有“外科”的字样——这是为了不显得单调,漆的白颜色——所以他断定那是卧室,或者有人在里面的,因此他用一只半克龙银币在柜台上敲着吸引大家注意。
第一次敲过,有一种以前一直可以清楚听见的像有人用火钳和火箸之类在对打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第二次敲过,就有一个戴绿色眼镜、手里拿了一大本厚书、像是很用功的青年人静静地滑到铺子里,走到柜台后面探问来客有什么事干。
“对不起,麻烦你了,先生,”文克尔先生说,“可不可以请你指教一下——”
“哈!哈!哈!”用功的青年绅士大笑起来,把手里的大书向天空一投,又趁着它落下来快要把柜台上的瓶子全打得粉碎的时候很巧妙地接住。“怪事!”
怪事,无疑的;文克尔先生看见这位医学界的绅士这种突兀的行为,甚感诧异,情不自禁地直向门口倒退,他被这种奇怪的接待搞得很莫名其妙。
“怎么,你不认识我吗?”那位医学绅士说。
文克尔先生嗫嚅地回答说他没有拜识过。
“嗨,”医学绅士说,“我还有希望哪;布列斯托尔一半的老太婆或许都要请我看病的,若我运气相当不错的话。滚吧,你这很无聊的老流氓,滚!”医学绅士的后面这句严厉的命令是对那本大书说的,他非常敏捷地把那书踢到铺子里面那一头之后,摘下绿眼镜,露着牙齿笑了一笑;原来正是过去在波洛的盖伊医院、家住兰特街的罗柏特-索耶先生。
“你不见得不是来攻击我的吧?”鲍伯-索耶先生说,非常的热情握住文克尔先生的手摇着。
“我的确不是的,”文克尔先生答,回报以压力。
“我不懂你为什么没有看见那名字,”鲍伯-索耶说,使他的朋友注意大门上用白漆漆的几个字,“索耶,前诺克莫夫。”
“它们肯定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文克尔先生答。
“天啊,若我知道是你,我就会冲出来拥抱你了,”鲍伯-索耶说:“但是我拿生命起誓,我以为是收税的人。”
“当真的!”文克尔先生说。
“我真以为是的,”鲍伯-索耶回答说,“我刚才要说我不在家,若你要留下什么口信呢,我一定可以转告我自己;因为他不认识我的:煤气和修路公司的人也不认识我。我想教堂收捐的人猜得出我是哪一个的,而且我知道自来水公司的人也认识我,因为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替他拔过一颗牙齿——但是进来吧,进来吧!”鲍伯-索耶先生这样唠唠叨叨地说着,把文克尔先生拉进了后房,那里坐着一位绅士,用烧红的拨火棒在火炉架上钻着小洞来消遣,这人正是班杰明-爱伦先生。
“唉,”文克尔先生说,“这倒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一件乐事。你们这个地方真好啊!”
“呱呱叫,呱呱叫,”鲍伯-索耶答。“那次可贵的聚会之后,不久我就混过来了。我的朋友们给我凑了开业必需的东西;因此我穿上一套黑衣服,戴上一副眼镜,到这里来只要装出一副庄严的样子行了。”
“而你的生意挺好呀,无疑的-?”文克尔先生说,很有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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