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同呼吸它有许久了呢,”那老年人说。“别管它吧!”
一阵暂时的沉默,这时两个旁观者走近病床。病人把他的老难友的一只手拉到自己面前,深情地把它紧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紧紧握着不放。
“我希望,”他隔了一会儿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声音那么微弱,以致于他们不得不把耳朵凑到床上去听他那没有血色的嘴唇所发出的半有半无的声音——“我希望我的慈悲的裁判者[注]会记住我在世上受到的重罚。二十年,我的朋友,在这可憎恨的坟墓里二十年!我的孩子死的时候我心都碎了,而我连在他的小棺材里吻他一下也不能。从那以后,我在这一切喧哗和孤独中生活,是非常可怕的啊。上帝宽恕我吧!他看到我的凄凉的、拖了很久的死亡。”
他合了两手,喃喃地又说了些他们听不出的话,就睡着了——仅仅最初是睡着了,因为他们看见他还在微笑。
他们互相耳语了一会儿,那儿看守俯身在枕头上,又连忙缩回。
“他已经得到解脱了,天!——”看守说。
他是得到了。不过他活着的时候已经变得像死人,所以他们不清楚他是何时死掉的。
描写塞缪尔-维勒先生和家属的一场动人的会晤。匹克威克先生在他所居住的小世界游历一番,并且决定,将来尽可能少和它打成一片
塞缪尔-维勒先生入狱之后没有几天,一个早晨,用尽心机收拾好主人的房间并且看见他舒服的坐下来埋头于书籍和文件之中以后,就退出来把之后的一两个钟头自己来尽情享受一下。那是个晴朗的早晨,山姆想,在户外喝一品脱黑啤酒一定会使他愉快度过这么个把钟头,正像沉醉在别的什么小娱乐里一样的。
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就走到酒吧间,买了啤酒,并且弄到了“不过是昨天的前一天的”报纸,于是走到九柱戏场子上,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了,开始用非常沉着而有法则的态度自得其乐起来。
首先,他喝了一口啤酒提提神,其次,抬头望望一扇窗户,对在那里剥马铃薯皮的一位青年女子丢了一个柏拉图式[注]的眼神。之后打开报纸,把它折得使警察局的报告露在外面;而这在刮着一点风的时候做起来却是件麻烦而困难的事,所以他完成这项工作之后又喝了一口啤酒。随后,他读了两行报,突然停止,去看两个快要打完板球的人,那一局结束的时候,他用赞赏的态度喊了一声“很好”,看一下旁观者们,探查他们的感觉是否和他自己的相符合。这又包括抬头看看窗户的举动;因为那青年女子还在那里,因此,再丢一个眼神,并且再喝一口啤酒用演哑戏的手势表示祝她健康,这些普通的礼貌,山姆都做了;而且对一个睁大了眼睛注意到他这种行动的小孩子恶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就把一条腿架到另外一条腿上面,双手捧住报纸,开始聚精会神地读起来。
他差不多刚使自己心平气和达到了那种不可缺少的入迷状态,就觉得好像听见老远的过道里有人喊他自己的名字。他一点也没有搞错,那名字很快从一张嘴巴传到另一张嘴巴,几秒钟的工夫空中就充满了“维勒!”的呼喊。
“在这里!”山姆用洪亮的声音吼叫说。“什么事呀?谁找他!是有专差来说了乡下家里失火吗?”
“敞厅里有人找你,”一个站在旁边的人说。
“当心那报纸和酒壶吧,老朋友,行吗?”山姆说。“我就来。该死,如果他们喊我上酒吧间,是不可能这么大叫大闹的。”
山姆说了这话,附带着在那位不知道要寻找的人就在身旁。还在狠命尖叫“维勒!”的青年绅士的头上轻轻一拍,连忙穿过场子,跑上台阶,到厅堂里去。在这里,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东西便是他最心爱的父亲,坐在楼梯最下面的一级上,帽子拿在手里,用他的特大的嗓子叫着“维勒!”每半分钟一次。
“你吼什么?”山姆暴躁地说,那时老绅士刚好又叫完了一声:“弄得你自己这么滚热,很像一个惹人生气的吹玻璃瓶子的人似的。什么事情呀?”
“啊哈!”老绅士答。“我开始担心你到摄政公园附近散步去了,山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查尔斯·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