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普罗旺斯(47)

2025-10-09 评论

    想啊,想啊。他一叠声地说。我喜欢听到他这么说。但是我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却要把这么多东西都安排进去。那么什么时候来最好呢?
    我努力地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至少一个能使他满意的答案,但是却经常而且悲惨地不能成功。我能找到的最接近的一个答案——这是我多年的研究心得——岁月的碎片不能像日记或者流水帐那样可以简单地拼凑起来。这一切,与其归咎于精确的时间和地点的安排,不如在我们的态度里找找原因。我的这种回答,肯定会令那些严肃的旅游者默然不语,甚至迷惑不解。我只好告诉他,要来看看普罗旺斯,最好是在午后。
    最好是吃过了午饭,因为要尽事快乐的假日有两个最简单的要素,一是和煦澄净的阳光,一是一个随心所欲的计划,只有这样,你才能尽情享受漫长的午后时光。
    付完账单,咽下了最后一口玫瑰酒,酒瓶子底朝天地扔在冰箱里,等于给侍者道个别,这时你就可以;上路了,当然,不要忘记考虑到气温、你的体力、还有你的爱好究竟是属于运动型的、智力型的还是文化型的。(为了来点灵感,考虑的空隙,再来杯葡萄酒是个不错的主意。)尽管没有主题公园、多屏影院和购物街,普罗旺斯一点也不乏其精彩之处,虽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多因人而异,但我希望你会证明我的想法绝对不错——普罗旺斯是这个世界上不须做任何事情就可以玩得高高兴兴的最好的地方。
    球场小憩
    几乎普罗旺斯的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现化化体育场,规模不尽相同,而有一点是一样的,大都是一块大约二十或三十码长、上面铺满砾石和坚硬泥土的平地。如果设施良好的话,比如说,在一个已经有二百多年历史的体育场,你还可能发现另外两种精妙绝伦的东西,一是郁郁的荫凉,来自于一排井然有序的法国梧桐。这些树很可能就是拿破仑的军士当年种下的;二是从咖啡馆俯视运动场的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咖啡馆吧台后面的架子上经常会摆着一排晶光闪闪的滚球戏奖杯。)自从人类发现了把球投向一个不能弹回的目标起,滚球的各种变化就已经存在了。早期的滚球,就像木质的网球和山核桃木的高尔夫球杆一样,现在早已变成古董,它们的样子长得出奇的漂亮,是用钉子针进黄杨木的核里做成的球形,钉子的头钉得异常地紧,就像鱼身上的鳞一样。这东西虽然悦人耳目,运用自然,但亦有缺点,由于是人工制成,形状不免凸凹不平,所以一旦击地,很容易偏离正轨。而滚木球游戏中,哪怕差之毫厘,都会谬以千里,惹得人肝火上升,这就不可避免地成了很多悲伤和争吵的根源,当然,这种老式的滚球已被我们今天常见的完全机器加工、极其精致的圆溜溜的钢球所代替。
    但是这不意味着悲伤和争吵由此消失了,事实上,悲伤和争吵,就如同比赛中的精确度和技巧一样,不论是对于游戏者还是观众,都至关重要。否则,这项运动就可能变得索然无味。
    这项竞赛的原则是要把自己的球尽可能击向目标球,一个应当叫做滚水球的小扣球。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把别的球撞开。游戏者把球投出去之后,就沿着场地走过去测量距离。你可能会认为,这不是很简单嘛,就像其他的运动一样,谁打得最好,谁就赢呗,但不是这么回事,一点也不是。打球的人吵吵嚷嚷地挤作一团,为了头发丝那么宽的距离挥胳膊、搭袖子地大叫大嚷,争论不休,有时候甚至都拿出了衣袋里带来的尺子,满脸的胜利或怀疑之情。在这里,同其他运动不同的是,胜利还取决于参赛的涵养和噪音,谁的脾气大,谁的嗓门高,谁就有可能获胜。
    这些嘈杂可能不仅是对胜利的真诚追求引起的,更是出于某种强烈的愿望,就我所知,滚球游戏是这个世界上比较独特的一种户外竞技活动。打球的时候你可以喝酒,只要身体协调性好,手力稳定,你甚至可以不必放下手中的杯子。因此,我经常想,也许是酒精造就了这种运动中的一些随意却相当精彩的技巧。
    投球时高于或低于轨道的下手投掷,这本身便是对精神高度集中、弯膝以及紧紧盯住目标的眼神的一种把握,因为投手不难越过投掷线,所以投掷手对自身动作的把握能力便相当重要,这种动作看起来像是一种现场表演的奇怪的芭蕾。投出球之后,只见球手站在那里,经常是一条腿着地,身体随投掷的方向向前、向后或向一边倾斜,而他挥动的手臂则有时候是一个加速器,驱使球使劲朝前跑,有时候又是一个闸门,期望能使快球慢下来。之后,他便一只脚着地,一条腿高高抬起,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只站在泥潭里展翅欲飞的鸳鸯。球快速滚过引起阵阵飞扬的尘土,钢球撞击铜球叮略作响(就像恐龙在磨牙),中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争吵声以及咖啡馆里收音机发出的音乐噪声,所有这些会令坐在树荫里的你捧腹大笑。打球的人从球场的一头慢慢地挪到另一头,然后)折回来,如此往复。空气又热又静。时间停止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彼得·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