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贝父子(64)

2025-10-09 评论

    他没有错,因为一位寡居的太太以惊人的敏捷回答了这个召唤;她袖子卷到肩膀上,胳膊上沾满了肥皂泡,而且冒着雾腾腾的热气。她在看沃尔特之前先看了一下门环,然后用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说她很奇怪,门环居然还在门上,没有被他完全打落下来。
    “就我所知,卡特尔船长在家里,”沃尔特和解地笑了一下,说道。
    “他在家吗?”这位寡居的太太回答道。“原来——如此!”
    “他刚才还跟我说话,”沃尔特急促地解释道。
    “他跟您说话了吗?”寡居的太太回答道。“那么也许您可以向他转达麦克斯廷杰太太的敬意,告诉他,如果下一次要贬损他本人和他的住所的体面,从窗口对外讲话的话,那么就请他也下楼来开门,她将为此而感谢他。”麦克斯廷杰太太高声地说着,同时听听二层楼上对这会提出什么意见。
    “夫人,”沃尔特说道,“如果您肯行个好,让我进去的话,那么我会对他说的。”
    因为有一个木制的路障横放在门口,把他挡住了,那路障是为了防止小麦克斯廷杰在玩耍的时候,从台阶上滚下去而摆设在那里的。
    “我希望,”麦克斯廷杰太太傲慢地说道,“一个能把我的门敲下的小子能够从这里跳过去。”可是当沃尔特以为这是允许他进去,因此跳了过去之后,麦克斯廷杰太太却立刻问道,一位英国妇女的家是不是她的堡垒?①它是不是可以容许“二流子”随意闯入?当沃尔特穿过洗衣服所形成的人造雾气(它使楼梯扶手粘粘糊糊,像出了汗似的),进到卡特尔船长的房间,看到这位先生正在门后埋伏着的时候,她仍纠缠不休地渴望在这两个问题上得到回答——
    ①“一位英国男子的家是他的堡垒”(AnEnglishman′shouseishiscastle.)是英国法学家爱德华-科克爵士(SirEdwardCoke,1552-1634年,曾任民事法院的首席法官)在他的著作《英国法总论》(InstitutesoftheLawsofEngland)中所说的一句话,意为一位英国男子在他家中就处于法律威力所及的范围之外。麦克斯廷杰太太的问话就是从这句话引伸出来的。
    “我从来不欠她一个便士,沃尔,”船长轻声说道,脸上仍明显地流露出恐怖的神色。“我对她和她的小孩子们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可是有时她还是蛮不讲理。嘘!”
    “我就要离开这里,卡特尔船长,”沃尔特说道。“别走,沃尔,”船长回答道。“我不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把我找到的。请坐。吉尔斯好吗?”
    船长戴着帽子,正在吃午饭:冷的羊腰子、黑啤酒和几个冒着热气的土豆。土豆是他自己煮的,他需要吃的时候,就从火炉前面的一只有柄的小平底锅中取出。吃饭的时候,他解下钩子,把一把小刀插进木制的插口里;他已经用这把小刀开始为沃尔特把一个土豆的皮剥去了。他的房间很小,充满了浓烈的吸烟草散发出的气味,但却十分温暖舒适。所有的东西都收藏了起来,仿佛这里每隔半小时就要发生一次地震似的。
    “吉尔斯好吗?”船长问道。
    沃尔特这时已经缓过气来,但却丧失了情绪——或者可以说是丧失了一种由于急速赶路而暂时振奋起来的情绪。他向问他的人望了一会儿,说道,“啊,卡特尔船长!”然后,就流出了眼泪。船长看到这种情景时的惊恐是不能用言语形容的。面对着这种情形,麦克斯廷杰太太已完全消失了。土豆和叉子从他手中掉下——如果可能的话,小刀也会掉下的——,他坐在那里凝视着这个孩子,仿佛他预料立刻就会听到,城里的土地已经裂开一个深坑,它已经把他的老朋友、他的咖啡色外衣、钮扣、精密计时表、眼镜以及一切都吞没了。
    但是当沃尔特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之后,卡特尔船长沉思了片刻,就立刻非常活跃地行动起来。他从碗柜顶层隔板上的一个小锡罐中倒出他存有的全部现钱(总共是十三镑零半个克朗①),并把它们装进他的宽大的蓝色上衣的一个口袋中,接着他又把餐具箱子中所存有的东西充实到这个储藏所中。餐具箱子中所存有的是两只干瘪的、不像原形的茶匙和一副旧式的弯曲的方糖箱子。他又把他那只很大的、有双层外壳的银表从它安息的深处拉了出来,以便确信这个珍贵的物品完好无损;然后他把钩子重新拧紧到右腕上,拿起那根有好多节的手杖,嘱咐沃尔特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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