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这顶就着光看看,”马朗戈斯先生说,“看见那些圆圈了吗?圈愈密,表示织得愈紧。”那价格呢,自然也愈高;虽然我端详的这一顶还算可以,只值150镑左右。但这一顶摸起来感觉真好——极其轻薄、凉爽。舒服;所以我不禁好奇,那百万富翁级的帽子,又会好到什么程度呢?
我这教学之旅继续进行下去。巴拿马草帽最好的产品,出自基督山(Montecristi)这个小城;而基督山的人最自豪的,就是他们的“极品”帽。这种帽子单单一顶,就要用上3个月的时间才能做成,若是好好待之以礼,这帽子能用上20年。不过,就算有这些数字,还是没办法让我想得到第一次碰一顶基督山极品帽,居然是这种感觉。
这顶帽子飘也似地飞到我跟前的桌面上——呈清淡、高雅的奶油色,有一圈深灰色的饰带;还有一道凸起来的棱线,由帽冠的前面延伸到后面。摸起来感觉好特别,比较像厚丝,而不像干草。编得极其细致、紧密,实在很难相信这帽子居然是由盈盈一握疏疏落落的草茎编出来的。
这顶帽子送到伦敦时,和赫伯-强森店里所有的巴拿马草帽一样,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圆锥形半成品,既未成型,也未修饰。这帽子是在店里的作坊里定型,捏出棱线,加上彻顿翰(CheItenham)内衬带(这衬带在没那么讲究的店里,可能就叫作吸汗衬带),以及外饰带。他们跟我说,这饰带可依买主个人的喜好,选择颜色,从梅花到圆点都可以。要不也可以把自己最喜爱的一条领带,重新剪裁,由脖子高升到头顶作帽带使用。
我把帽子就着光举起来,端详帽子的内部。圈纹多得不可胜数;在帽冠的顶部,还隐约可见织了两组姓名字首,注明成就这一极品的高手是谁。何等的杰作啊!我觉得诱惑开始撩拨我的心房了;这时,马朗戈斯先生向我透露了一则帽子业界骇人听闻的大秘密。并不是看起来像巴拿马草帽,也当作巴拿马草帽来卖的草帽,就真是巴拿马草帽。做工几可乱真的假货到处都是,通常出自东方,有时用的材料不过是染成干草色的纸罢了。你试试看把那种帽子折一折,他哼了一声,你那帽子注定就这样报销了。
啊,对啊,折一折。我几乎忘了,真正顶级的巴拿马草帽有诸多叫人爱不释手的特色,其中有一项便是其柔韧程度叫人叹为观止;你可以把它对折再卷成一个小球,小到可以穿过结婚戒指。虽然你可能不怎么愿意常常表演这招余兴的魔术,但是,你还真的可以把巴拿马草帽塞到细长筒子里带着四处旅行;之后再展开来时,也绝对不会留下一丝折痕。
我要他示范给我看;就在约5秒钟之内,我眼睁睁看着这帽子——我真的已经开始把它想作是我的帽子——被搓成了一个小球。他再用慢动作重复一次,让我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弄的。先把帽子靠在肚子上,然后沿着中央那道棱线对折,手腕再转个两三圈,小球就大功告成了。轻轻甩一下,你的帽子就回来了,毫发无伤,真是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你或许还用得着这样东西,”马朗戈斯先生说。他拿出一个精巧的粟色小管子,上面有镀金的赫伯-强森徽章凸印。“给你旅行的时候用。”大小正好可以塞进一顶卷起来的帽子。
我考虑了一下。我有这么多年不戴帽子了,现在还需要这么一顶帽子吗?可能不太需要吧。我买得起吗?买这样一顶帽子,花的钞票都比帽子还要重呢!当然买不起。我若要找个名目报公帐,会计部那边会怎么说呢?想都不敢想。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买下来了。”
这已经蔚为一种小型的运动了。从纽约苏荷区、格林威治村装点别致的精品店,到伦敦、巴黎的跳蚤市场,从纽约州北部到洛杉矾道通起伏的柏油路,有成千上万的人,满怀热望还有穷追不舍的精神,把周末下午都花在别人家的破烂里挑挑捡捡的。的确,这运动风靡的程度,都已经因此而产生了一个笨拙的专属说法呢——我们“寻古”去吧。
18世纪的尿壶,蛀得千疮百孔的大橱子,维多利亚时期暗蒙蒙的裸体胖女神画像,裂痕处处、不清不楚的镜子,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迷人的呢?在我们舒舒服服、设备完善的家中,真的需要一具大象后腿做的伞架吗?一张桌面倾斜1/10度的餐桌!一个凹凸不平铁定站不稳的锅子?痰盂?嵌在墙上的烛台?不需要嘛,我们当然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我们就是看见就要——常常还是用莫名其妙的高价去要——然后沾沾自喜,认为我们既有过人的品味,兼又眼明手快。这个旧东西,虽然蒙了一层污垢,还有一股积了百年灰尘的霉味,需要从内到外整个翻修一番,但实在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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